第126章

  那个混蛋此前肯定已经歼灭过无以计数的原生种,并精确的计算过那些血液残留的量所能引诱前来追击他的原生种的数量,从而故意将它控制在一个恰当的、他能对付的数量之内,为得是反过来利用这种“猎物标记”去反向捕猎原生种。
  一个低阶竟然不惜一切去捕猎原生种——若是换到以前,帝坎贝尔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脑袋里这些荒谬的结论,可阿达加迦就是一个浑身充斥着矛盾、始终隐藏着无以计数的秘密的存在。
  灵族从来就不是鬼族的食物,只是为了生存和繁衍需要人族的资源才接手人族给他们的、利用他们战斗能力而做出的“物资交换任务”,所以他们与鬼族一直只是佣兵,而非仇敌。除非有某个对阿达加迦极其重要的存在,被原生种杀死了,才会让他如此执着的——复仇。
  而这恐怕也跟对方如此排斥好意与关心是同一个理由。
  最后,再考虑到风魔法这个因素,加上此前的诸多行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无形中证明了对方诸多言行的真伪。
  阿达加迦的两只耳朵因为数百匹魔鬼嘶吼而产生的持续不断的音爆而不停地流着鲜血。几乎浸红了他大半件短衫,他却反手把自己的破剑执起来,让剑刃沾满自己的鲜血。
  他的周遭就在音爆与无声之间不停交替,偶尔听见来自小城主的喊声也如同幻觉,而他所能看到的除了对他穷追不舍的魔鬼,只有彼端的梵释。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隐约的轮廓,就像是嵌在地平线上的暗斑。
  可它是那么的美丽,在他心底始终如同当初。
  赤色的朝阳缓慢地冒出头来,衬托着那片他阔别已久的暗斑,轻轻跳跃。
  可悲的低阶超再生终于负担不起他双耳反复为音爆摧残的伤势,彻底停止这部分感官的再生功能,却让远处那片跃动着的、在他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的、真正属于他的那片古老之地、那片早已经被焚毁的家园所发出的无形召唤声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回来吧,该回来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
  ——回到梵释,回到魔法的世界。
  阿达加迦的脑海瞬间就被那无形的呼唤所占满。他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自然精灵,甚至觉得那就是梵释的声音。
  “我可爱的朋友们。”
  他终于向四周发出了恳请。
  只是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对陪伴了自己数百年之久的自然精灵们说。
  “请把力量借给我。全部。”
  精灵们谨慎地踌躇着:可您的身体……
  “没关系。”他说。
  精灵们只好回答:是的,主人,您的愿望就是命令。
  海量的魔力涌进阿达加迦身体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为他贫乏的脑子,因为他只能想到这唯一一个对付两百匹魔鬼的方法,可它却会违背导师最后的那道命令。
  他同时也觉得非常地庆幸,至少能在回到梵释的这一刻才做出这个决定。
  再也没有比这个地方更能让他坦然的面对……死亡。
  第121章 两种骑士(21)f
  帝坎贝尔徒劳的跟在灰白森林后面,身后同样拖拽着追击而来的魔鬼。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敌人,也无暇对付,只想自己能移动得更快一些。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可他必须保持理智。幼时那些糟糕的、充满自我折磨的同时却能用来维持理智的“习惯”,开始在他身上卷土重来。
  他不自觉地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出血后就利用着那些疼痛。等待超再生为他愈合伤口,他又会再度狠狠地咬下去。如此反复。
  可惜只是徒劳。
  他为自己的猜测,也为笃定猜测的一切佐证而失控着。
  从他明白阿达加迦真正目的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压抑自己心底从不断疯狂扩大的恐惧,以及比恐惧还疯狂的愤怒。
  只有这个一直在重复的、咬伤自己的动作,才能让他多少没有丧失理智的大喊大叫。
  他无法控制自己,就像他明知道不该把自己置身险境,明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永行小队,甚至已经被卡露雅尔阻止过,可他依旧选择来阻止那个混蛋。
  他脑中划过无以计数的、关于那个混蛋的猜测,最先断定的是:那混蛋肯定有一位擅用风魔法的指导者。
  有了这个答案,那位作为自己偶像的、长笺画像上的那一位,自然就会跟那个混蛋联系在一起——就像自己最开始猜测的那样——尽管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位伟大的风之法师教过学生的传闻,可他的学生的确就在帝坎贝尔的面前,以一个低等战士的身份。
  风魔法的继承者其实从来没有中断过,只是当初出于某个原因,让继承者没能学到完整的风魔法——阿达加迦肯定擅自认定没学会“完整”风魔法的自己只算“半个”风魔法的使用者,或者说是“半个学生”。
  “学习中断”的原因同样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恰巧能为那个混蛋猎杀原生种的行为做解释——他是在为自己的指导者复仇!
  从来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比帝坎贝尔刚意识到的、某个混蛋身上背负的东西更让他震惊。
  想点办法。帝坎贝尔告诉自己,他必须想点办法,他不能让那个混蛋肆意妄为。可他满脑子都是混乱的细枝末节,不停滋扰他的理智,让他无法思考:
  抬手就能以免吟唱的方式铸起风防御魔法;
  飞快否认与那位传说中同时持有十四本圣书的、他的偶像之间可能的任何关系,甚至不惜用贬低自身实力的方式;
  在遭遇攻击时过于镇定的表现,同样过于熟练、乃至于比高阶还要丰富的战斗经验……
  最后,帝坎贝尔所能想到的都是此前自己被困在十匹原生种包围里、被溅上黑红血液那刹的烧灼感,他记得那个混蛋随口编造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谎称他的伤需要处理,从而把他身上所有溅到黑红血液的部分都给切了下来。
  毫不留情的,却是同时兼顾了所有的考量。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恶的混蛋?
  居然能再三贬低自身,居然能把礼貌的言辞当做划清界限的利剑,居然能……把他所赠予自己的一切善意与帮助都隐藏在一种过于随意的、如同无法捕捉的“风”一般的表象之下。
  那个满口都是谎言的混蛋,为什么要把善意隐藏在层出不穷的谎言之下?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里究竟有哪一句是实话?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认为他可以独自面对“两个”巅峰数值原生种时还能全身而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而是想用某种方法……同归于尽?
  这个帝坎贝尔始终避开的结论,差点让他跪倒在地上。
  他被自己揣度出的部分击垮,接着又很快地振作起来。因为他必须如此,因为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释放这些情绪。
  帝坎贝尔弯腰躲过了身后如同海啸般的指爪,顾不得被余波掀飞而滑出去又翻滚了数周的狼狈,以手掌作为缓冲,撑过布满粗糙沙石的地面,转向后再度提速飞弹出去。
  ——超光速级。
  他知道。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在那个极短的瞬间里,他达到双圣阶或者称之为超越圣阶的速度,因而终于赶上了前方的敌群,并穿过了那片追逐着猎物移动的灰白森林。
  可他同时也因此短暂地遗忘了自己的背后还追逐着数十匹原生种。他们在帝坎贝尔提速的同时,跟着自己的猎物提速到了超光速级,因为超光速级的移动对鬼族只是常态,从来不会受限于级阶。
  二十匹原生种同时行动的时候,远比十匹恐怖十倍,就像某种随时随地在不停肆虐的龙卷风,不停挥舞的灰白色的锋利指爪如同无止境地海啸,无论什么都会在它们的面前变成易碎的水晶,尤其他们还拥有让帝坎贝尔不知道从何下手魔抗能力。
  他的风魔法和苍蓝火焰都失去了攻击能力,他唯一剩下的攻击手段只有章 纹精灵剑,可他现在正在专注于远处已经能看到轮廓的某个混蛋。对方却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好像从来没有听见他的呼唤,而他本身所初次使用的超光速移动速度也是一种过于陌生的力量,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大部分控制力。
  在仿佛经过数年内、实际只有几秒的超高速移动中,帝坎贝尔迟来的意识到了身后临近的危险,嘶吼随即以音爆一起撕裂了他的耳膜。他本能地抽出了自己的章 纹剑,他的血恰巧顺着他耳朵与脸颊的轮廓、配合着提降速混合行动的轨迹,滴落在他的剑上。他勉强避开与海啸式攻击的正面冲突,找到机会反手挥出了自己的章 纹剑,直接命中了一匹原生种。
  那匹原生种的身体当即一分为二,笔直地倒向两边,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帝坎贝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手里的剑能如此轻易的切开对方,要知道对方的皮肤应该是能抵御任何兵器的攻击,否则灵族就不必仰赖魔法了。而在敌方免疫魔法的前提下,他们的皮肤硬度应该没有下降,否则阿达加迦最开始的阻挡动作早已经砍下了对方的指爪,所以这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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