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三战灵啊!阿达加迦心底怒吼:他的灵生已经彻底的不能好了!
  “还是可爱的小城主?”帝坎贝尔的声调忽然变得非常奇怪,说出来的话也很奇怪。
  “……”阿达加迦现在就想回到当时,把那个没脑子乱说话的自己敲晕,不知道还来得及吗?幸好帝坎贝尔没有提到那两个落在指节上的吻,否则他一定会尴尬到想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会成为伟大的城主,但不是现在?”
  帝坎贝尔的声音到了这里陡然拔高了不少,如同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断断续续地爆发出来。
  “你是什么?”
  他质问阿达加迦。后者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得出他的显而易见的愤怒。
  “三战灵吗?还是我们的祖先古精灵族?”帝坎贝尔问,“你凭什么来预言我?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们这个族群什么时候拥有‘独裁者’的‘优秀’历史了?还是我学漏了什么重要的历史组成部分?”
  他接二连三地质问。
  “我对自己的缓慢成长不耐烦了吗?从来没有,也不缓慢!”
  至少在这个混蛋出现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甚至一直凌驾于所有同龄的纯血之上,也一直以自己的天赋为荣。
  “……”不,阿达加迦忧伤地想,他急需一个撤回前言的机会,他真的想撤回,立刻现在马上,全部一起撤回。尤其对于一个十几天就从高阶向圣阶飞跃了半阶的恐怖存在,他只想真诚地致歉——现实不允许。
  “你之前保证过不会离开我,那也是骗我的,对吗?”帝坎贝尔问。
  “……”他之前保证过这种事?糟糕。他完全想不起来。
  单方面的对话到了这里便忽然终止。相比委婉地臭骂他的小城主,沉默的小城主更让阿达加迦觉得忐忑,同时也让他感到惊讶——帝坎贝尔既没有询问自己是如何控制他自然精灵、控制他的行动,也没有问“那种魔法”或者说是“力量”是什么,甚至包括他歼灭二百匹魔鬼的“战斗方式”,小城主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而从诺拉的话可以推断出来,帝坎贝尔已经自行思考出了跟魔抗型的战斗方法,只是他用的应该是一种更适合队伍协作的方式,而不是阿达加迦所用的单打独斗的方式——帝坎贝尔合理地发挥了永行小队的战斗力,这是阿达加迦做不到的事,他不是领导者。
  帝坎贝尔似乎还从一开始就过于体贴的选择忽略了一切即便询问,阿达加迦也只能用谎言来隐藏的部分。
  “……我忽然觉得,”又再经过一段兀长的沉默过后,帝坎贝尔才又出声,“你这样也很好。”
  “……”阿达加迦立即陷入了极深地困惑以及莫名地慌张。
  “不是指超再生的部分,也不是魔力耗尽的部分,而是单纯的指你这种暂时不能说话的时候。”
  帝坎贝尔接着说出了让阿达加迦更加惊愕地话。
  “至少你不会莫名其妙道歉,也不会说出那些让我讨厌的、过于礼貌的话。”
  ——并借此划清界限。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不会忽然跑得无影无踪。”
  阿达加迦:“……”
  三战灵啊!他想说话!也想逃跑!可是那么多的“面包”,怎么都没有任何效果?
  “你是想独自死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对吗?”
  接着帝坎贝尔的声音忽然显露出沉重地疲惫感,至少阿达加迦单纯用听的都能清楚地察觉到这种沉重,甚至可以称之为沉痛。
  “还打着所谓的‘为了拯救同伴’、‘为了拯救灵族的未来——伟大的海克鲁城主’的旗号?你不觉得这些都是非常可笑而且异常可耻的借口吗?”
  “……”等等,阿达加迦觉得这句话里包括太多含义了,小城主是不是又察觉到了什么?
  可帝坎贝尔到了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甚至是一种骤停般的终止。
  阿达加迦等待了很久,直到对方才再度发出声音,已经听不到那些沉痛与疲惫,只剩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态。
  “你要离开,就明确的告诉我理由。真正的理由。不是你随口编造的那些。”帝坎贝尔说,“而且,对不起。就算你跟我道别,我也不会让你如愿,我们又见面了。”
  “以后也会如此,只要我活着,都会一直如此——”
  “我以我的名字,我的首座,我的诺迪家族,以及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来保证。”
  “我发誓。”
  第141章 两种骑士(24)
  阿达加迦无法回答,无论是身体还是理智都不允许。
  他为帝坎贝尔所说的话惊愕,也为对方藉由话语传递到他思维里、或者称之为情感的部分所震撼。
  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无形感受,如同被魔法赋予了应有的美丽形态,像一块过于柔软的地毯,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彻底铺展开来,只要一踏上去一点,即便是试探,也会深陷下去。
  可这种表现却是节制而克制的,扼杀了一切的肢体接触,只用语言竭尽所能地表述。
  这的确不会引发他深藏于灵魂的恐惧,不会唤醒他记忆里的血腥噩梦,可他依旧不自觉望而却步。
  他谨慎地停在那块柔软的范围之外,犹如在畏惧一片漫无边际的、只要踏入就永远无法沉落底部的沼泽。
  可它却是过于柔软又温暖的,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甚至是毫无瑕疵的善意与温柔,以及对方从不像谁展露的小心和耐心,却只为他尽数献上,这才足够浸透了思维,涨满胸口。
  某种近似于恸哭的情绪陡然闪现过阿达加迦的心口,让他有规律的呼吸节奏出现了一抹短暂地变化。
  叹息。不为他自己,而是为帝坎贝尔。
  对方在他看来应当是炽烈的、连普通火焰都要退避的蓝色火焰,却强硬地将自己塑造出水的形态,成为一种柔和而粘滞的存在。
  阿达加迦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止是语言上不能,行动上的受限,甚至连他的眼睛都陷入了一种充满矛盾与挣扎地迷惘。
  帝坎贝尔说完之后也没有调整自己的位置去看阿达加迦的眼睛,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后者的答案,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已经决定好了,并且绝无改变的可能。
  再之后,年轻的城主只是断断续续的,重复着相同的三个问题。以一种语无伦次的形式,不断地质问:
  “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生死?”
  “我死还是活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跟我说再见?”
  抱歉。阿达加迦忽然又想向帝坎贝尔道歉了,不自觉的。不是上次在地下洞窟时故意划清界限的那种方式,而是为自己此前那些自私的决定,或者恰如对方所言,他并不需要这种擅自附加的部分,不管那是为了救他,还是其他理由,在对方不需要的时候,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帝坎贝尔并不需要道歉,他索求的是其他东西。问题是,自己给得出吗?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独自保护着自己的族群,让他们不为其它两族所伤,同时也竭力保护着自己,让自己不再为族群所伤,这种巨大的矛盾就像“噬尾蛇”。他可以在一切危险面前选择战斗,唯独怯于接纳任何“不确定”。
  这些思考对于现在的阿达加迦来说,是一种双重意义上的疲惫累加,而那些纠缠在他身上的、因为越过“红线”残留下地疲惫与痛苦,却始终毫不留情地侵袭着他。“面包”已经无法像上次那样起效,他不确定它们什么时候才能起效,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可越过“红线”的代价却冷酷而直接地迫使他再度陷入了第二轮的昏睡。
  直到阿达加迦发出浅而绵长的呼吸,帝坎贝尔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处,维持着背靠倾斜石头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许久过后,久得连光线都开始倾斜,他才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替阿达加迦挡住从另一边来的、几乎只要擦过后者就会灼伤他皮肤的阳光。
  没有超再生的灵族的确就跟人族一样脆弱,不再是强悍的战斗佣兵。只是任何一名灵族以往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帝坎贝尔也不会。而他所接触过的人类,无一例外的都藏在那密不透风金属外骨骼与战斗缓冲服内,以此来保护着他们自身,就像自己现在竭尽所能为阿达加迦做的这些一样。
  因为这个帮对方遮挡夕阳的动作,帝坎贝尔更换一些角度,终于能够再度面对着阿达加迦的脸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几乎就在十多公分开外,只要帝坎贝尔略微伸出手,就能碰到对方,这让前者的手不自觉地动了,朝着对方,微微发着颤,缓慢却悄无声息。
  帝坎贝尔途中尝试着控制自己颤抖的手指,可他失败了。仿佛从阿达加迦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极力表现出来的镇定都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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