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碧绿的螺旋光丝旋转着包裹住阿达加迦的胳膊,涌入他的手掌,以肉眼无法跟上的极快速度覆盖在阿达加迦腰间的那柄破长剑上,却没有将它拔出来。
  阿达加迦并不打算用剑,而是以破剑的剑柄,抵在了巴尔德君主的额侧。
  “征用。”
  随着他说出第二个词,帝坎贝尔看到了无以计数的风精灵,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犹如被吸纳到阿达加迦的那柄破剑里,以一种巨大漩涡的形态,以一种谁都无法言述的庞大魔力集群形态。
  初看像是飓风被染上了颜色,再看更像是不断燃烧的绿色火焰。
  可它们又不是灼热,只是璀璨,就像是太阳赋予的刺目光芒。
  “均等毁灭。”
  随着第三个词的出现,恐怖的爆炸声充斥了四面八方。
  “绿色的骤风”如同人族的热兵器那样发出空气被无数次撕裂的声音,比音爆还恐怖,比鸣爆更刺耳。这道“骤风”发出的声音不止针对魔鬼,还对亚灵也进行了无差别攻击,让他们痛苦的捂紧了双耳。随后而来的巨响则仿佛撕开了他们的血肉,大力砸在他们的骨头上,连他们的脑袋都被轰鸣贯穿。
  随着声音,魔鬼君主被整个向后轰飞出去一段距离,连带周遭的魔抗型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役鬼与被他们钳制的阿达加迦和帝坎贝尔。
  直到魔鬼君主伸出脚步的指爪抓牢地面,固定住他自己和役鬼等,这一连串的冲击仿佛才因此停下来。
  可那些“风”却没有因此驻足,更没有停下的打算。
  它带起巨大的横向烟尘斜切过夜晚的荒原,如同一条横亘匍匐在地上的黑雾。可它却不向周遭扩散,而是吸纳。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正中央,将“风”所经过的一切都抽空了。
  这道攻击经过的全范围内的魔抗型都被横扫得一干二净,因为它不是纯粹的魔法力量,里面还混着阿达加迦的血,足以对付那些魔抗天赋;
  役鬼的头颅瞬间就被光芒吞没,脆弱得就像是掉落在地上的生鸡蛋,黑红色的血柱从它残存的颈部向上喷涌出;
  强悍得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摧毁的魔鬼君主根本来不及闪避,正面承受的九成的攻击,直接被“吞没”掉了腰部以上的所有部分,而残留的下半截来那部分身躯甚至都意识不到这种攻击,因而没有倒下。
  阿达加迦和帝坎贝尔终于摆脱了魔鬼的制约,先后砸落到布满碎石与沙尘的地上。后者顾不上自己骨骼发出地哀鸣,手脚并用地踉跄着爬起来,狼狈地扑倒在前者身侧。
  帝坎贝尔想将横躺在地上的阿达加迦揽进怀里,可他却不能如此,甚至好像遭遇了又一轮可怖的攻击那样,表情古怪地僵在了原地,带着难以掩藏地惊惧。
  “……均等毁灭?”
  接着帝坎贝尔就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嘶吼这个词。的确只是感觉,因为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周遭任何声音,甚至发不出声音,可他必须徒劳的开阖着嘴,试图发出什么,以掩盖他脑袋的鸣响,不让它们撕扯自己过于脆弱的理智,最终让他以这种近乎不可理喻的方式朝对方大吼:
  “你这个混蛋,到底用得是什么该死的力量!?”
  阿达加迦困惑地看着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
  他跟帝坎贝尔一样距离攻击太近,自然失去了所有的听力,无论后者在大吼什么,他都只能困惑地看着对方。
  “均等毁灭”的威力跟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一样——那道过于强大的“绿色光芒”的确重创了巴尔德君主,可它也重创了阿达加迦。后者在攻击完成后,失去的远不止是他的一条胳膊,还有他右侧接近三分之一的身躯,就连他的脸也露出了森白的骨头。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简直就像被魔鬼啃噬掉了一样。帝坎贝尔因此完全不敢随便碰他,哪怕只是一根手指。阿达加迦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狼狈,视线短暂的在帝坎贝尔的脸上停留过后,便移向了因为失去一条胳膊而被弹飞落在远处地上的自己的那柄破剑上。
  他试图伸手去捡,被帝坎贝尔拦下后眼底露出了短暂的固执情绪,近乎于某种常年延续至今地执着,好像永远不愿意放手,也好像那柄破剑对自己的意义远胜过自己的生命。
  帝坎贝尔的薄唇因此抿成一条直线,不假思索的帮他捡起了剑,横担在他还算完好的一侧胸口,看着他摸到剑柄的那一刹眼神因此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一点安心的情绪,却必须面对自己心底变得愈发古怪而且恣意膨胀的情绪。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可能介于愤怒和痛苦之间,也可能是既对自己也向对方的谴责。他因此只能垂下视线,不再面对那只浅绿色的眼睛,唯恐自己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以他无法想象的形式彻底失控,并施加到对方身上。
  在这短暂的或许甚至根本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阿达加迦已经察觉到了帝坎贝尔情绪,只是以往的他会选择刻意忽略,或者说是放任自流,现在他则选择抬起唯一能动的、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碰了碰距离自己极近的、写满了矛盾情绪的那双蓝眼睛的主人那张过于漂亮的侧脸,如同恶作剧般地抹上一点血痕。
  “别担心。”他说,“我没那么容易死。”
  帝坎贝尔豁然抬起头来,在阿达加迦的手因为无力而滑落下去之前及时握住。或者,应该称之为“捧”。用双手。就像对方仅存的那只手,就是这片大陆上最昂股也最易碎的宝石。
  短暂的一秒时间此时终于过去,半圣阶的超再生为帝坎贝尔修复了听力,也恢复了“真正的”的说话能力。
  “卡露——治疗!”
  他在尚未彻底散去的鸣爆中本能地喊了起来,可卡露雅尔什么都听不见,幸好她早一步由刚才被她应急治疗过的莉莉娅搀扶着,已经朝帝坎贝尔和阿达加迦所在位置赶了过来。
  她先试探性的看向帝坎贝尔,得到后者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后,立刻将水域魔法笼罩住阿达加迦。
  又再经过一秒后,大部分的亚灵的脑袋依旧在嗡嗡作响之时,阿达加迦也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立刻抬手指向巴尔德君主所在位置。
  “别在这里治疗,”他说,“因为那样也杀不了魔鬼君主……”
  帝坎贝尔为他的话狠狠地怔了一下,几乎慢了半秒才僵硬地回过头,看见魔鬼君主居然已经愈合到肩膀的位置。
  “难以置信!”卡露雅尔和帝坎贝尔同时瞪大了眼睛,莉莉娅则在惊叫,“那匹魔鬼不是已经没了头和心脏吗?那不是他们的弱点吗?还是说魔鬼君主根本就没有弱点?”
  阿达加迦刚想回答,但思绪再度陷入粘稠与混沌。是他熟悉的是“红线”馈赠品,他只能挑要紧的话说:“传送阵……”
  “还能动的队员,就近原则,带上旁边还有一口气的同伴,立刻使用传送阵!”
  帝坎贝尔的声音几乎与他同时出现。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至少足够他应付眼前的情况,就在他察觉到即将面临的危险的同时就不假思索地大喊起来。
  “立刻!现在!马上!”
  大家依言高效行动,数个短距离传送阵的光芒同时开始闪烁。
  “你继续治疗阿达加迦,不用管传送。”
  帝坎贝尔和莉莉娅同时出声,同时发挥战法双修的优势,开启了传送阵。
  卡露雅尔则无奈地扫了两位城主一眼——因为吟唱治疗,她依旧没有说话的暇余。以现在种紧急的情况,所有的同伴都“只能”得到应急处理治疗——这是两位城主不需要对话就能达成的共识。而在阿达加迦身上,两位城主同时也达成了一个共识——必须治疗好他。
  阿达加迦补道:“尽可能逃得远一些……”
  “我知道。”帝坎贝尔边开启足够把他们四个装进去的传送阵边说。
  阿达加迦则回答:“我有点累,想小睡一会儿……”
  “不准!”帝坎贝尔立刻打断他。
  “只是小睡,不是昏睡。”阿达加迦重新拿出了他擅长的谎言,哄骗道,“别担心,有什么危险,随时可以摇醒我……?”
  “阿达加迦!”
  某个绿眼睛的混蛋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小城主怒吼着自己的名字,因而不自觉弯起一点儿嘴角,开始期盼醒来的那一刻。
  他好像还从未如此期盼过……
  “我好像看见伟大的西乌斯城主塞尔大人,出现在这我所破房子的门口了。”
  科特拉维看清雨中的轮廓时,以一种介于嘲讽和自言自语之间的语气说。
  “是不是某种糟糕的梦境?”
  5:狂诗之炎(20)上
  “不是。”塞尔以一贯严肃的语气回答。
  “……”
  科特拉维沉默地看着塞尔在暴雨中朝自己走来时所溅起的泥水,盯着那些水滴在塞尔的手上和城主长袍下摆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让他厌恶的污迹,脸上则露出无法掩饰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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