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科特拉维短暂地怔愣,眼睛希冀立刻黯淡下去。
  他陡然甩开塞尔,以一种烦躁的方式,试图彻底摆脱这种短暂的、由他主动的亲密,却做出一个让塞尔完全预料不到的举动。
  他抬起手来,一拳击在自己本已裂开的肋骨位置,新的断裂声出现。
  他在塞尔惊愕的注视下,抿紧唇咽下痛呼,再度扬起拳
  这次塞尔回过神来,钳制住了对方的自虐举动。
  “你疯了?”塞尔惊讶地质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那你吻我又有什么意义?”科特拉维反问。
  “一时兴起。”塞尔说。
  “又是谎言。”科特拉维说,“至少我能因此看出,你或多或少还是在意我的。或许,你也因此愿意让我勒索……”
  “勒索?”塞尔愈发难以置信地看着能将话题导回原处的科特拉维,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是个混蛋吗?”
  科特拉维立即反手拉住他的手,以一种随时能被甩开的温柔力道,指腹反复摩挲着对方的手腕,轻声反问:“如果我承认自己是个混蛋,你又愿意允诺我什么?”
  塞尔想抽挥开对方的手,可他的动作与声音同时顿住了。
  如果科特拉维会错过这个机会,那他就不是他了。
  他的手趁机顺着塞尔的手腕划过前臂,拦住了他的肩膀,擅用彼此平齐的视线,微偏开头,接触对方唇瓣前先贴着唇角低语,像是要把最爱的美味留到最后享用。
  “亲爱的西乌斯城主,让我换一种方式吧。”他说,“用你的方式来说。恰如当初约好的那样——如果你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就会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
  “你确定吗?”塞尔竟然出乎科特拉维意料之外的没有躲开,反而问,“你真的确定?”
  这的确是他最后的办法了。科特拉维轻应:“我确定。”
  塞尔略微拉开一点彼此之间的距离,的确是略微,大约只有一指宽度,足够他对上科特拉维的视线,确定他是否真的要在这种事上用掉这个原本可以“勒索”更多的“城主许诺”。
  “我确定。”科特拉维重复了一遍,“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城主许诺从来不能违背本族公约,而他的要求本身就在违背公约。这涉及到族群每一个个体的自由意志,即便是城主许诺也可以拒绝。
  “但是你不想要听话的木偶吗?”科特拉维问,“像以往一样,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我们已经进行过这个话题了,很多次……”但都是徒劳的,塞尔想,既然徒劳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了,只是解释道,“我没有把你当做木偶……”
  “低阶到圣阶,双圣阶,城主首座,三大家族的纯血……”
  “我没忘。”
  他们都心知肚明,完成对方的要求,成为他背后的助力,换得一点位置,距离他越来越近的位置,总比拿着花和酒去进行愚蠢的登门告白要好。因为塞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永远不会为科特拉维开启门扉,那扇则可以直通他真正所在之处。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家伙。一切都需要用利益和恳求来换取。
  而科特拉维也明白,他自己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轻浮混蛋,除开自己以外,任谁都无法真正能驻留在他心底。
  若非塞尔那么难弄到手,他根本不会执着至今。
  “城主许诺?”塞尔重复了这个要求。
  “是的,许诺。”科特拉维回答。
  “我没想到你会……”塞尔的话戛然而止。他或许想说“没想到你会把它用在这种地方”,可他终归没有说出来。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因为科特拉维脸上、呼吸之间传递过来的属于雨水的味道,还有他不确定是否记得住的郁金香,更多的是根本不存在的、源自于过去的酒的味道。
  他在权衡,权衡到途中,理智已经先迈出了一步。
  他让过了科特拉维拦住自己肩膀的手,却没有撇开头,反手扯住对方的胳膊,将对方拽向自己。
  科特拉维瞪大双眼。
  忽然收获的亲吻甚至称不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吻,过于蛮横而粗暴,就像近日塞尔对待科特拉维的所有言行,极尽贬低,却也以俯瞰者的姿态,享受着后者给予的,仿佛跪拜臣服的成就感。
  但这不妨碍科特拉维利用它。
  导向的主次在几秒后就被科特拉维夺走,以按住塞尔后颈的方式,将粗鲁的啃咬变成粘滞的纠缠,甚至在后者想退开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沉沦其中。
  呼吸短暂窒住,几乎被彻底遗忘,却竭尽所能地夺取对方的呼吸。
  直到塞尔大力摆脱科特拉维按在自己脑袋后面的手,同时将他推开。
  这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留手。
  科特拉维跌下屋前的台阶,向后跌坐在雨、泥以及被那片刚修好又被无辜压倒的黑色郁金香丛中。
  浅色的头发泛着水光,唇瓣也是,没过多久就被暴雨抹得不留痕迹。
  塞尔逐步走下台阶,走进雨水里。他平复着自己呼吸的同时,如同审视一朵花、一件房间里的陈设,以及其他没有生命却能对自己有所助益的东西那样。
  科特拉维伸出手,拉住来到自己面前的塞尔的三根手指的指尖,几乎没有用力,却像黏在上面一样。他忽然好像被猫叼走了舌头,没有再说出任何似是而非的长篇大论,出奇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神情却仿佛攸关生死。
  塞尔也出奇的安静,完全没有战斗或面对公务时果决。
  每次遇到与科特拉维有关的事情,他总是没办法像平常的自己,犹豫和反复也是他的常态。
  他不想承认这点细微的不同在自己身上占据多大比重,因为它不止达不到那些值得称道的感情层面,甚至连本能都够不上。
  就连科特拉维所说的“需要他”,他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可是,有一点他能确定,自己是需要对方的。在很多意义上,在除开感情方面的任何其他意义。
  长期为利益捆绑,他们在某些意义上早已密不可分,否则他不可能跻身圣阶,更不用说是双圣阶,甚至是首座和现在的荣誉和地位。
  对方也是一样。
  可这还不够。对他来说这还不足以让他放下尊严,去满足对方狩猎的本能。
  塞尔终归是抽回手,转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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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狂诗之炎(25)f
  科特拉维惊慌地站起来。
  这应该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他好不容易从塞尔身上撬开一条裂缝,找到这点破绽。
  如果放过这个机会,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机会。因而绝对不能放手。
  他不是那种会珍惜花朵的家伙。也不会采摘,而是喜欢毁掉。
  他不是会臣服于谁的家伙。征服欲这种每个雄性都有的天赋,才是他的动力。
  他们都是。
  他们灵魂的某些部分太过相似,因而很难达成一致。
  只是一个喜欢掌控权力,另一个则只想征服特定的“谁”。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是强者。
  只是他正好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也需要我。”科特拉维尝试了很多疑问后才说出这句话。
  塞尔停下来,不置一言地看向科特拉维。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多的是时间。”
  科特拉维停顿了一下,露出一点卑怯。
  “只要你愿意考虑。”
  塞尔沉默地看着科特拉维,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只能维持这个动作。他试着把族群存亡、首座荣誉以及圣书阶位全都抛诸脑后,想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值得称道的理由。可惜不能。一切都像科特拉维所说的那样,就像塞尔了解科特拉维一样,甚至就连对方不经意显露出的这抹卑怯,也映照出了他心底深藏的卑怯。
  只是依旧欠缺一个“触发点”来满足他的征服欲。
  他反身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衔起对方脸侧那缕浅色的头发,再任由它从指尖缓慢而粘滞地滑落。
  “当然。”塞尔回答,“只要你也‘愿意’。”
  科特拉维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而对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夺走了他所有残存的理智,叫嚣着逼迫他。
  他与它们抗争,同样固执的不肯放弃,不想成就那个“触发点”,不想满足塞尔始终等待着自己放弃的部分……
  塞尔没能得逞,以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方式轻叹着垂落手,背过身,继续离开的脚步。
  他没有回头,没有犹豫。
  他踌躇原地,拼死顽抗。
  直到塞尔即将消失在雨幕彼端,科特拉维的话语以怒吼的形式破开雨雾,清晰地传入塞尔的耳中。
  “求你。”科特拉维说。
  塞尔并不惊讶地回过头,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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