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大概是源于依赖。”科特拉维试着解释,“有一种眼神,你看着就能明白他内心在说,没有你就活不下去。”虽然那并非是在指自己,而是在指另一个科特。
  “我以为你的真爱是塞尔?”乌卢克困惑。
  科特拉维没有否认:“那是不同的情感。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你们如果解除了‘项圈’,应该就能逐渐懂得二者之间的差异。你甚至不会想碰触他或亲吻他,纯粹就想看着他眼睛里有你的轮廓。每时每刻。而且你并不能否认肆无忌惮的对谁展露自己的本性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包括恶劣的部分。”
  “好吧,”乌卢克举手投降,“我真的听不明白。”
  “请你把解除‘项圈’的技术尽快弄得成熟一些,不至于让我们发疯的程度,就替我们解除掉吧。”缇斯说。
  “我们可是期待已久了。”乌卢克附和。
  “不过,如果阿克凯德能展露出‘这种’层面情感,他或许也没有‘项圈’吧?”
  “科特拉维?”
  缇斯和乌卢克等待了很久都没得到回答,这才唤了对方的名字。
  “这点我无法肯定。”科特拉维据实以告,“至少当时西乌斯的实验室仪器告诉我他有‘项圈’,可介于他连年龄都能骗过仪器,‘项圈’很有可能也假的。”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个思考不出结论的疑惑,是关于我们‘评级定阶’的。”
  “评级定阶?”乌卢克问。
  “它有什么问题?”缇斯问。
  “从巴尔德君主的话可以听得出,我们的评级定阶跟鬼族的战阶几乎是一样的。”科特拉维说,“至少从低阶到风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圣阶叫做暗阶。可他们却在风阶之上还有一个王阶,而我们在风阶——这从银炽之风开始虽然就一直有传闻,却没有风阶之上的传闻,更不用说是王阶的传闻了。”
  他的话让缇斯和乌卢克都陷入了思考。
  “既然我们当初的确是针对魔鬼而创造出来的兵器,就不可能存在这样显而易见的缺陷。否则我们就无法彻底消灭魔鬼,反而会被对方消灭,那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试验品。失败的试验品只有一个结局——被‘毁掉’,而不是‘叛逃’,否则单是离开寇司要塞,我们就已经死了,也就不会有‘三战灵’的开启的灵族历史了;而明明能直接扼杀我们和人族的巴尔德君主,更不可能宁可选择让步也要得到阿达加迦,并且还刻意要求‘活的’、‘完整的’的他;加上阿达加迦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已知的族群寿命这个特性,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关于我们的族群,或者说是关于我们自身的秘密,肯定还有一个部分,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部分,被更为彻底的隐藏了起来。”
  科特拉维说出他的结论。
  “我想,包括阶位的最为关键部分的真相,肯定藏在阿达加迦身上。如果不是他故意隐瞒,那就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临驾。”
  随着阿达加迦的声音,地下城隧道里包围住他左、右和身后的火炎墙壁直接脱离了帝坎贝尔的控制,迅速锐减并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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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生当然不止吵,还要……
  第205章 缺失之风(11)上
  帝坎贝尔预判了阿达加迦移动的方向,闪现到他面前拉住他一边胳膊,制止他的离开。
  “放开。”
  阿达加迦试图甩开他的手。
  帝坎贝尔反而加重了力道。
  “总之,我不会去海克鲁城。”阿达加迦断然道。
  “现状不存在‘总之’的余地,你必须跟我去。”帝坎贝尔同样断然。
  “我不去!”
  “一定要去!”
  “我说不去就不去!”
  争执进行到这里,的确已经变成纯粹的“不讲道理”了。
  来自风精灵的提问:主人是会听话的类型吗?
  回答:在梦里都不可能!
  来自火舞精灵的提问:主人是会让步的类型吗?
  回答:在梦里也不可能。
  幼稚且各执己见的争执没能持续多久,阿达加迦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疼痛不断地催生他额头汗水。它们滑落下来,挂在他的眼睫上,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得不眨眼,连续好几次,汗水都没能掉落,他只好抬起手,以折起的衣袖拭去自己满脸的汗水。而因为抬头的动作他浑身上下疼得愈发厉害了,让更多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断断续续地滴落。这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争执,让他的最后一层伪装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帝坎贝尔注意到对方的异状,不由自主朝对方伸出手:“……很疼吗?”
  “不疼。我没勉强。也不关你的事。”阿达加迦再度挥开了对方的手,“你想发挥自己的善良,为什么不放弃跟我争论这些无聊的事,保持沉默地让我离开?”
  “可你……”
  “我不会去海克鲁城。”
  阿达加迦打断帝坎贝尔。
  “无论你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去。”
  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痛苦,而想活下去就会重复这种折磨。他从很久以前就是这种不切身体验到糟糕的结果就绝对不会让步的固执性格,无论是谁的话对他都没用。很多时候他都想改变,想放弃,可过去和导师一起固执扎根在他的记忆里,连梦里都不曾放过他,已经禁锢住了自己。
  “让开。”他说,“让我走……”
  “不。”帝坎贝尔比阿达加迦更加的固执。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为不断的拒绝而怯步,心底不断地挣扎着,想上前又不敢。
  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如何对待阿达加迦才是正确的方式,就像此前那样缓慢而谨慎的,无论何时都不能急切,否则对方就会做出激烈的排斥。无论是情感还是行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可当他好不容易得到对方的回赠,以为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的时候,对方的过去却让一切都脱离了计划。他因此愤怒,继而口不择言,后来则为自己的失言悔恨,现在又因为怯懦而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的确又想靠近对方。
  混杂的情绪让他的目光凶恶到像是要杀死对方。
  他已经沦落成了一只隔着湖面盯着水下游鱼的猫,既惧怕水又想得到那条鱼。
  “你不是说不疼吗?”他最终选择尽可能不那么咬牙切齿地方式问,“那你脸上的汗水都是哪来的?”
  “这不是汗水,是泪水。”阿达加迦面不改色地撒谎,“是为帝坎贝尔城主大人对我的误解而流下的无比悲伤的泪水。”说着他又拭了一次汗。
  帝坎贝尔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轰过去一团蓝色火焰。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阿达加迦则丢出更加残酷的话。
  “想起来了?”帝坎贝尔露出一丝期待。
  “没有。”
  “……”
  期待迅速破灭。
  帝坎贝尔在面对阿达加迦的时候,就像是面对一个无处下手的变异刺猬,即便尝试以蛮力扒掉他外层的刺,里面却是又一层荆棘,比外层还要坚固,能扎得他满手鲜血。或许他能寄望于自己拥有足够的好运,最终能除掉所有的刺,抱着一线希望看到藏在最深处的存在——恰如此前,也像此刻,得到对方的一点真挚,一点主动靠近。可对方最里面的部分依旧不会改变。那里面藏着从来不是柔软的部分,而是一头一口就能咬断他咽喉的猛兽。
  “抱歉,尊敬的海克鲁城主大人,虽然我已经沦为你心中不值一提的、没有实力的、可悲的‘前’偶像,可我依旧有自己的尊严,也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责任、义务还是承诺,都不能违背我的意志。你不能左右我的意志,让我去任何自己所厌恶的地方。即便那是您的城,是您能以城主的立场做出承诺的地方,我也不会为此违背自己的意愿。”
  因为承诺是最空泛的东西,随时都可以违背,他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就是承诺。
  “谢谢您背我这段一路。”阿达加迦说,“我本来就不适合在要塞城中生活,也不打算生活在要塞里。尤其是海克鲁城。即便那是您的城。”
  即便是死,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如果您还记挂着那些因为我低劣魔法所拯救的同胞,记得我曾经帮助过你,就应该回去,继续您肩负身为领导者的责任,认真履行城主的义务,带他们去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这种无用的前风阶,谈论根本没有存在过的诺言……我根本没有履行的义务。”
  “但你承诺过我了。”帝坎贝尔固执道,“你亲口答应的。”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随口说出来骗你的,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是你故意假装不明白?”阿达加迦反问,“你真的明白被驱逐的意思吗?我们族群历史上有几个被驱逐的?只有我一个。只有我这么唯一一个。你现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吗?你明白我对于海克鲁城来说有多么不受欢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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