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如果说阿达加迦曾经的“自大”是用来伪装内心的怯懦;“自恋”是用来遮掩内心的自卑;“自负”是用来逃避无以计数的失败;“轻浮”便是少年时最为拙劣的情感表达方式。
  那么,就像有些少年时期未必起眼的家伙,往往会被评价为尚未长开。其实等到成年后,他们外表或性格也不会出现多少变化。
  从六百年的沉淀,到意志所引领的十八道枷锁的崩解,让他灵魂中所停滞的一切得以继续迈向前方,来到属于青年的二十五岁外表,他所获得早已不局限于力量,因为真正改变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却更能长期吸引眼球的源于灵魂的部分,是能吸引周遭想要靠近的亲和力。
  尽管他的本质相比自己更难靠近,但……
  “我说,哥哥。”卡露雅尔的声音打断了帝坎贝尔的思考,“阿达那边太恐怖了,根本挤不过去。”
  她艰难地从阿达加迦的笑容上挪开视线,选择退而求其次地挤到了帝坎贝尔身边——后者显然没注意到他周遭也围了一堆奇怪的家伙,正在跟他攀谈,以他一贯耿直且不加修饰的方式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直到卡露雅尔出现。
  “什么?”帝坎贝尔看了妹妹一眼,脑袋里却在思考应该以什么路线穿过大厅而不被围住。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摆脱不了现在的包围圈。他只好在挪动了一定距离后,把视线留在阿达加迦所在的那一边。后者恰巧也是同样,当然也同样难以越过由人墙所构成短暂距离。
  第478章 行至挽歌(25)e
  一些帝坎贝尔来不及辨别的东西随之从他心底冒出来,让他想暂时抛开思考,蛮横地拨开人群,冲到对面,把位于中心的家伙带走……
  “哥哥!”在帝坎贝尔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现之前,卡露雅尔用力拽了拽他的胳膊一下,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什么?”他重复了问题,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心不在焉,但他逐渐冰冷的眼神和“妹控”在外的名声,显然让周遭不再跃跃欲试地往他这里凑,也让卡露雅尔有机会一把抓住她哥哥的胳膊,把他拽出了人群,逃到了角落,形成一道暂时没有谁敢靠近的“美丽风景线”。
  “哥哥你果然没有在听我说话。”卡露雅尔无力道。她虽然也关注阿达加迦在的那边,但不至于像帝坎贝尔这么专注。
  “是的,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帝坎贝尔问。
  “我是说,”卡露雅尔叹气,“你不觉得你的情敌变多了吗?”
  帝坎贝尔周围的气温骤降,也可能是骤升。
  “而且是一夜之间。”卡露雅尔压低声音凑到帝坎贝尔耳边说,“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情敌,而且有一部分责任还要归咎于你设计了那身过于适合他的衣服。”
  帝坎贝尔:“……”
  “还有他的笑容。关键就是这个。你知道的。只是画像上就还好,当面他笑起来就莫名其妙变得很有亲和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想很想跟多聊几句的那种魅力。你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帝坎贝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都不会嫉妒吗?”卡露雅尔惊讶。
  帝坎贝尔终于迟来的反应过来:“当然会!”
  而且是非——常的嫉妒!
  “会的话你为什么还呆站在这里?”卡露雅尔困惑了,“不是应该跑过去,站在他身边,用冰冷的表情让周围的家伙知难而退,或者用眼神或者其他方法警告他们离阿达远一点,一旦超过基本的社交礼仪,就直接拔剑……吗?”
  “……”
  帝坎贝尔的确想。但考虑到现在的场合和并没有谁靠得太近,似乎并不是到卡露雅尔说的程度。在他看来,就算嫉妒,也应该考虑场合是否适合发脾气。至少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多少也需要顾虑一下。
  不需要。
  那些沉默多时的火舞精灵们忽然发出了声音。
  他疑惑:什么?
  不需要考虑场合。它们七嘴八舌地先后说道:也不需要考虑是否恰当。
  您想吻他吗?
  帝坎贝尔:你们……
  那应该立刻过去!
  您想对他做什么,你希望他怎么对你。都告诉他。
  亲爱的主人,你再那么害羞,或者在乎礼仪,可是很危险的。
  没错。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礼仪和规则。
  需要发自内心。
  需要遵循灵魂的指引。
  再靠近一点。
  再亲密一些。
  他会很高兴的……
  帝坎贝尔:请,闭,嘴。
  他震惊于缔约精灵们的“轻浮”建议,果断忽略了那些在他看来完全丧失理智的发言。
  火舞精灵们因此发出绝望的哀嚎,他依旧充耳不闻。
  让他没想到的是,卡露雅尔紧接着也说出了类似的话。
  “奇怪了,之前在永行小队的时候,哥哥并没有那么多顾虑,为什么现在反而畏首畏尾了?”卡露雅尔捧着脸颊疑惑道,“你都能争取到‘暴力的婚姻’了,为什么却在这场奇怪的婚礼现场又会那么谨慎,还是说你在害羞?”
  “……不是婚姻,也不是婚礼。”帝坎贝尔挤出一点狡辩。
  “那你那么执着的……?”
  “但能比婚姻更长久……”
  “……哇!”
  尽管帝坎贝尔的尾音小声到几乎消失,卡露雅尔依旧听清了。不禁用捧住自己的脸颊,发出惊叹。问题是,这些话帝坎贝尔好像说错的对象,而且根据她的观察,哥哥好像一直都一副很凶的样子,必要深情告白或者不经大脑的行为反而非常少见。
  卡露雅尔想到了,不禁有点跟阿达加迦复杂的心情感同身受了,而她迟钝的哥哥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问题关键的所在。
  “没想到聪明的哥哥也会犯下如此愚蠢,又如此显而易见的错误。”她说。
  帝坎贝尔困惑地看着她,问:“你说誓约骑士是错的。”
  “不是指这个。”卡露雅尔怜悯地看着对方,“我是觉得,在哥哥眼中,阿达依旧是你一生唯一的偶像。”
  “是的,”帝坎贝尔说,“并且永远都是。”
  “那么其他呢?”卡露雅尔哭笑不得,“更多,也更重要的其他层面呢?”
  “都是。”帝坎贝尔即答道,“是一切。甚至远胜一切。”
  “可是在他看来,或者说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卡露雅尔说,“你的言行依旧停留在面对长笺画像的那一步。有憧憬,也有向往,或许将他当做了前行的引路者,你一切情感的寄托,但你却将自己视作了一种盲从的旁观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你不是。”卡露雅尔说,“你只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被拒绝过,继而把自己留在了一个对曾经恰当,但对现在而言,已经不太恰当的过远距离。”
  而对方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这个“誓约”。
  “你应该是能站在他身边的存在,而不是这样……过于谨慎的。”卡露雅尔说出结论。
  “可是……”帝坎贝尔如梦惊醒般看向卡露雅尔,但他思考和理智不知不觉也成了他的绊脚石,让他很难朝任何不确定迈出一步。
  “已经不一样了。”卡露雅尔打断道,“你已经不用顾虑太多了。尽情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不太确定,就先问他……这些,我想,你只是没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恰当的时候了,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应该如何。而他肯定也暗示过你,只是没有意识到……”
  ——我要用它们来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因为小城主居然千载难逢的主动吻我了。
  帝坎贝尔准确的抓住脑海里闪过的话语,随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卡露雅尔就此停顿在这里,略微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才将它表述出来:“我的意思是:谨慎适合曾经,适合刚相识的时候。小心翼翼是一种暧昧不明,只适用于你们还不了解彼此的时候。而之前也的确没有必要着急,因为他故意将自己置身于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有谁会发现他。”
  作为“居住在临时居住区阁楼里的低等战士”,的确没有谁会注意到。
  “以前的他,有着孤僻作为保护色的时候,你对待他的方式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卡露雅尔说,“可现在的他已经被你亲自带到了台前,而他本性其实非常容易相处,这就很容易就吸引很多奇怪的家伙接近。我相信曾经肯定出现过奇怪的家伙怀着糟糕的目的接近他,这也是你需要防范的问题之一……尤其是他笑的时候,尤其他并不在乎他所拥有的东西,而更在乎大家的时候。”
  她的最后一句话立刻就让帝坎贝尔想到了什么,不止是年幼时拾获的长笺画像,还有对方此前对包括家族在内的一切不信任的态度……再多的辩驳与顾虑忽然变得无关紧要,帝坎贝尔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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