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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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买了小鸡崽,沈柳可算忙活了起来。
  鸡崽个头小,怕放在外头被黄仙儿叼了去,沈柳就先在柴房养上了。
  赵春梅说等过两天她空下来了,就带他上山里砍木头,把后院围出块地界养鸡,再捡些石块垒个鸡窝,夜里头鸡也有地方睡。
  这几天就先放在柴房里养,柴房没有窗,怕小鸡崽闷坏了,顾知禧搬了个大石块子堵门,门就开一道小缝,既够通风,也不怕小鸡崽乱跑。
  月升平野,星光闪烁,仿佛一场雨后就变了季节,前日还闷燥的夏夜,眼下已是晚风微凉,俨然到了秋天。
  沈柳给小鸡崽又喂了遍食,怕小鸡嚼不烂,还用碾子把苞谷打成了碎粉喂的,可这个大小的鸡崽仿佛不知道饱为何物,吃过苞谷还不停歇,抻着颈子追着他讨食。
  沈柳伸手点了点小鸡崽毛茸茸的脑瓜:“可不能再吃了,要么撑坏了。”
  给筐子上头又铺了层干草,往柴房里头挪了挪,转身出了门。
  瞧着时辰差不多,灶上的热水也滚沸了。
  沈柳接下了给顾昀川端洗脚水的活儿,其实就是顺手的事儿,他自己洗好之后烧上一锅水,再看看小鸡崽,回来时水也烧好了。
  用手试了下水温,冷水放多了有点凉,又添了小半的热水,这才端出了门。
  顾昀川早早回了卧房,因着下午没出门,长发一直用发带束在背后,听见开门声,将书放到了一边,自觉挪到了床边上。
  沈柳知道他不多愿意让人碰腿,只将木盆在他脚下放好了,又把布巾放到了趁手的地方,坐到了床沿边,等着男人洗完好去倒水。
  烛火幽微,映得屋子暖黄,俩人挨得那么近,凭生了些情愫。
  顾昀川将脚放进水里,他只一只脚有知觉,可也觉得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小鸡怎么样了?”
  “又喂了遍苞谷碎。”一说到小鸡崽沈柳话都多了起来,“这回买的小鸡崽都是半个多月的,胖乎乎的可好玩儿了。”
  顾昀川看着小哥儿弯起的眉眼,莫名地跟着高兴:“追着你讨食吗?”
  “你咋知道呢,吃不饱似的,可我没喂太多,怕撑坏了。”
  顾昀川看着小哥儿,轻声说:“吃得多,长得就快。”
  沈柳直点头:“长快些就能下蛋了,到时候家里有吃不完的蛋,阿娘也不用省着了。”
  “你和阿娘处得倒是好。”
  “阿娘人好,对我也好。”沈柳笑起来,“阿娘还说等不忙了就带我上山捡石块子呢,在后院垒个鸡窝,小鸡崽就不用挤在柴房了。”
  闻声,顾昀川皱了皱眉头,缓声说:“大伯娘二妹的女儿才生了个小子,阿娘帮忙做虎头鞋,闲不下来。”
  “啊……”沈柳手指抠抠衣边,“那我找宝妹吧。”
  找了这个找那个,就是不说找他。
  顾昀川唇线拉得平直:“她自小干不来这些,你找她有什么用。”
  见沈柳不说话,顾昀川装地不在意:“怎么没和我说?”
  “你忙着写字,不想吵你,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儿。”
  “哦。”男人叹了一息,“我手里这副字快写好了,抽出些时间也不是不行……”
  沈柳欢喜得背都挺直了:“真的呀?”
  顾昀川刻意压着唇角,淡淡地应:“嗯。”
  借着倒水的工夫,沈柳又上柴房看了眼小鸡崽。
  朦胧月色里,就瞧见小鸡崽三三两两的偎在一块儿,睡得正熟,不时发出叽喳叫声,像是在说梦话。
  沈柳没敢多看,生怕给小家伙们吵醒了,踮着脚出门,留出一道门缝,用大石块儿把门压住了。
  天确实冷下来了,尤其有风吹过来,直冻胳膊。
  沈柳搓了搓手臂,推门进去,顾昀川已经将被子都铺好了,男人只着雪色里衣,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有几缕头发散在身前。
  沈柳反身关门,半天都没敢转回来。
  他对着门板冷静了好半晌,想着自己真是色胆包天,惦记顾昀川英俊惦记了好几年,而今瞧见他褪去了平日的锋利,温润得像是……他想了半晌,只想到了白瓷盆里的嫩豆腐块儿,心里更是躁动难耐。
  顾昀川见沈柳半天不过来:“面壁思过呢?怎么不过来?”
  “啊就来。”沈柳咽了口唾沫,赶紧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将衣摆往下拽了拽,挡住些不合时宜的光景,磨磨蹭蹭地爬上了床。
  脸上热、身上也热,沈柳小心翼翼坐到角落里,拿被角挡住腰。
  他笨拙的小动作,在顾昀川眼里几乎无处遁形,男人也没拆穿,缓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柳不敢看人,别着头挠耳朵:“去看了小鸡崽,都睡下了。”
  “忙一天了,累不累?”
  沈柳看着瘦弱,可确实是山里孩子,做苦力搬苞谷,饿急了和狗抢食,眼下这些不算什么:“也没干啥重活,不累。”
  “那……帮我捶捶腿?”
  顾昀川难得主动让人帮忙,他面色平静,可指尖却悄悄捏住了骨节。
  “啊……好。”
  沈柳满口应下,他换了个地方:“还像昨儿个似的趴着吗?”
  “就这样吧。”
  这样……俩人都坐着咋弄啊?
  沈柳觉得伸不开手,使不上劲儿,顾昀川却用手抬住膝后,将左边那条废腿搭在了沈柳的腿上。
  沈柳不敢动,他狐疑地看过去。
  顾昀川面色如常,抬手拉住裤腿,往上提了提,露出瘦削的小腿,他缓声道:“怕么?”
  沈柳微怔,摇头:“不怕。”
  顾昀川看了他许久,像是要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伪装的端倪,可是没有,沈柳眼神清澈得像水一样。
  顾昀川垂眸,本来严肃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起来,他喉结滑滚,手指攥紧裤子,近乎将自己完全剖开地拉高裤脚。
  沈柳看着皮肤上面扭曲的、纵横交错的伤疤,眉毛皱得很紧,他吸了吸鼻子:“往后我给你捶腿,我捶得可好了。”
  顾昀川腿伤了大半年了,崩溃过、怨恨过,深深长夜里恸哭过,感情重塑后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可看到沈柳的表情还是抽痛了一下。
  他手撑在两侧,上身向后仰,偏头笑起来:“捶得很好吗?”
  “嗯!”小哥儿认真看着他,“你若觉得不成……我还可以同别人学!”
  顾昀川正了正色,上身倾压过来,抬手按在沈柳的后颈,指尖摩挲,他喉咙微微滚动,哑声道:“我们……是不是也该圆房了。”
  烛火跳了两跳,沈柳脸上腾起一片红,紧张地眼睫都抖了起来。
  他偏过头不敢瞧人,只在喉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紧接着,手被顾昀川握紧了,而后是熟悉的温热的气息,与吹熄的烛火一同潜入无际黑暗。
  顾昀川从不知晓自己竟会这般耐不住性子,他只觉得又燥又热,像有一攒火,烧得理智全无。
  山风吹开薄雾,树影婆娑,夜犹漫长。
  第13章 肉素馄饨
  日头初升,晨曦穿过层云,透过门窗缝隙,碎成一地的圆。
  顾昀川睁开眼,怀里的沈柳还在睡,这小哥儿向来勤快,就是白日里走上二里路,也很少睡懒觉,像今天这样怠懒的,从未有过,想来是夜里真累着了。
  顾昀川把他额前碎发往边上拨了拨,小哥儿睡得正熟,连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昨天夜里失控的场面,顾昀川忍不住亲了亲沈柳的额头,又反过身将床里一只手掌大小的木质匣子拿了过来。
  轻轻打开,里头正是顾家传给“儿媳妇”的玉镯子,成亲那天夜里,小哥儿亲自摘下来还给他的。
  顾昀川将镯子拿出来,拉过沈柳的手腕,缓缓套了上去。
  赵春梅和顾知禧倒是早都起了,顾昀川出来洗漱时,顾知禧正蹲在灶房外面洗葱,小葱是晨露未干时现掐的,嫩生生的青白分明,她喊了一声“阿哥”,偏着头问:“咋没见我哥夫呢?他平日里醒得最早了。”
  “睡着呢。”顾昀川舀水洗脸,“哎你别去吵他。”
  顾知禧半起不起地撅着腚:“今早上吃稀饭配葱油饼,他爱吃,我叫叫他。”
  “给他留出来吧,一会儿我端进去。”
  “他咋了?病了?”顾知禧站站直,“我就说昨儿个那雨太冷了,他又在我后头换的衣裳,定是寒着了。”
  顾昀川抿紧唇,咽了口唾沫,想他学富五车,满肚子墨水,这会儿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赵春梅正在揉面,听见俩人说话,跟着应了句:“那别叫他了,待会儿娘做碗姜汤,还不成就上铺子抓点药。”
  说着赵春梅到筐子里拿了块儿姜,顾家菜地里没种这个,姜块还是前些日子隔壁婶子给的,地里刚下来很是新鲜,一掐就出水。
  顾昀川用布巾擦了把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垂着眼睫缓声道:“阿娘您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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