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一瞧,顾知禧简直要欢喜疯了,她鞋也不记得穿,高兴地跳起来:“我要当小姑姑了!”
  在这个家, 她向来是最小的,就是哥夫进门了她还是最小的, 眼下竟然要做长辈了。
  顾知禧手舞足蹈:“我要给宝宝缝小鞋、小帽, 梳小辫子!到春了带他赶蜻蜓,到夏了给他摘果子!”
  “好好, 都依你,眼下先把排骨买了。”赵春梅一面给她拿钱,一面把人拉回床上,“穿上鞋,再冻着。”
  顾知禧忙点头,趿上鞋就要出门。
  赵春梅嘱咐道:“月份还小,不好往外头说。”
  小姑娘不住地点头:“阿娘我知道,我嘴可严呢!”
  傍晚吃的玉米排骨汤,挑的猪肉厚实的中小排,又并了一些棒骨,放到锅里煨了一个多时辰,骨髓都熬出来了,鲜汤的香味飘了满屋子。
  怕光喝汤沈柳胃里腻得慌,赵春梅又做了盘番柿子炒蛋,大火炒出番柿子里的汁水,再把炒好的蓬松鸡蛋花放进去爆香,临出锅前撒上两把青绿的葱花,酸酸甜甜的很是下饭。
  以往时候,怕饭菜端出去凉得快,都在灶房里对付一顿,今儿个却早早将炭火盆烧上,将堂屋暖了起来。
  寒冬雪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着热乎饭,唠唠家常,日子流水似的平淡,却让人心里无端的踏实。
  临吃饭,知道沈柳容易犯恶心,顾知禧将酱瓜、腌萝卜条、雪里红全装了小碟,在他面前码了一排:“还有啥想吃的就同我讲,我给你弄。”
  被这样细致地对待,沈柳耳根泛起红:“这些已经很够了。”
  顾知禧点点头,又帮着盛了排骨汤,挑了最好啃的小段排骨,摞了满满一小碗,放到了沈柳面前。
  沈柳想着,自己真快被养成小猪了,本来就没啥活儿做,方才连洗菜烧饭也不让,就叫他坐在灶火边暖手,眼下更是了。
  家里花钱地方多,排骨价贵,都是省着买,他看着满满一碗排骨,心里都起了皱。
  知道小姑娘爱吃肉,沈柳用筷子夹出些排骨放到顾知禧的碗里,小姑娘忙抱着碗躲:“阿娘说你身子骨弱,且得补呢!”
  “我胃里犯恶心,吃一些就好,剩下的你帮哥夫吃。”
  俩人推来推去,顾昀川知道小哥儿是心疼宝妹,他伸手揽过人:“排骨还有呢,够你俩吃的。”
  沈柳这才停下动作,点了点头。
  桌子下头,顾昀川将小哥儿的手握紧了,用只有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柳儿,我就想你吃好睡好,平安顺遂,吃这一锅我都不嫌多。”
  沈柳心口子酸软,他轻咬了下唇:“嗯。”
  吃着热乎饭、喝着热乎汤,手脚暖和,心也暖和。
  饭桌上,赵春梅说起了买牛车的事,昨儿个看了小牛,俩孩子都说好,正好明儿个顾昀川旬休在家,她打算叫上郑家两口,再一道过去看看。
  一听这话儿,俩孩子都点头,顾昀川却开了口:“也不是很急,我平日里跟着粮车也挺好的。”
  闻声,沈柳皱起眉:“人家粮车装粮卸粮都有时辰,你还得等,再冻坏了。”
  “我一个汉子,冻不坏。”
  顾知禧也急起来:“阿哥,咱不是说好的买牛嘛,这咋又不急了?”
  指尖轻搓了把骨节,顾昀川有自己的打算。
  家里银钱都有数,为了给他买牛车,得掏出一大笔,到时候沈柳生孩子,花钱的地方多。
  赵春梅心思细,瞧出来他在想啥。
  她清了清嗓,郑重道:“娘觉得这牛车得买。”
  她向来和气,尤其吃饭的时候,鲜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
  几人全朝她看过去,就听赵春梅继续道:“一来这牛还没成年,价钱不会太贵,再者牛车除去接送川儿,待到了春秋还能犁地,最要紧的,等到乖儿肚子大起来了,真有个啥急事儿,咱驾上车就能寻郎中,省下许多工夫。”
  “一家人说话儿,娘不藏着掖着。”她看去顾昀川,“川儿,娘知道你心里咋想的,想多留些银子,日后也不紧巴。”
  “买牛车定是好大一笔开销,但咱家不至于揭不开锅,你教书每月都有进项,娘那儿还攒着些,养一个孩子总归是绰绰有余。”
  “是啊阿哥,咱一家子人呢,肯定能把哥夫和宝宝都照顾得好好的。”
  顾昀川垂眸,指头捏紧了筷子,他自知对阿娘和宝妹亏欠太多,少时求学,腿伤治病,到眼下生养孩子……
  赵春梅温声道:“咱一家人,不讲这些。”
  “就是说。”顾知禧埋头啃了口骨头,小脸儿圆鼓鼓的,“我可是宝宝的小姑姑!”
  她笑起来,一家人都跟着笑起来。
  捏紧筷子的指尖松了开来,顾昀川点了点头,是啊一家人,又谈什么亏欠不亏欠呢。
  *
  翌日一清早,郑松石同人借了驾牛车,和顾家人一道去了范家,商量买牛的事儿。
  今儿个天气好,一早就出了日头,可山风大,吹在身上还是冷。
  担心沈柳身子过了寒气,家里人没叫他出门,又怕他一人待着没趣儿,就叫顾知禧和昨儿个随丘子牛车回来的郑虎一块儿陪着,几个小孩儿猫在灶房里烤土豆、地瓜,倒也乐呵。
  几人到时,范家人已经在做活儿了,虽是农闲,可范大还是一早就醒了,家里夫郎身子不好,他先是把铜壶热水换上,又把汤药坐上锅,待听见外面动静时,灶上正在煮蛋。
  沈柳给的那小篮子鸡蛋他一个都舍不得吃,学着隔壁婶子用红糖煮上,好给夫郎补身子。
  听见有人喊他,忙擦了把手出来瞧。
  范大与郑松石并不多相熟,只是提了中间人的名字,彼此都认识罢了。
  听人意思是来买小牛的,范大有点儿为难,他搓了把手:“这、这牛有人定了。”
  “这么快就定了!”吉婶拍了把手,“那给银子没啊?”
  范大挠了挠头:“还、还没。”
  既然没给银子,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再说人都来了,咋的也得看过小牛再说。
  范大领着人进棚子,就见一大一小两头胖牛正在吃草,口鼻喷薄出团团白雾,瞧着很是有生气。
  这小牛养得确实好,比同龄的牛都来得壮实。
  郑松石走近些,从牙齿到耳朵再到牛蹄……细致看了良久,止不住地点头,这小黄牛待到成年,该是一头很健硕神气的牛。
  几人都满意,郑松石问起来:“是谁家定下了啊?能不能让我们同人家商量商量,若是不急买,先让给我们。”
  正是农闲时候,还不到用牛耕地,该是不急,而且范大说是定下了,可牛也没牵走,还是能谈一谈的。
  范大搓了把裤子,磕巴道:“我、我都收了人家一篮子鸡、鸡蛋了。”
  一听这话儿,人堆里的赵春梅出了声:“可是还喝了人家一碗姜汤?”
  今儿个她穿得厚实,风帽、项帕都戴得齐全,不怪范大瞧不出来。
  一听这声音,范大忙定睛认了认,待看清了,他欢喜起来:“婶、婶子!”
  这若说卖牛,范大也知道自己笨口拙舌,拿不定主意,这事儿还得是夫郎来谈。
  几人身上带着寒气,怕过给人,在明堂站了好一会儿,才敲门进屋。
  屋子里既没烧柴也没燃炭,可冷可冷,床上坐着的小哥儿穿着袄子,戴着棉抹额,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一头成牛的市价是六到七两银子,农闲或农忙时候价钱有所不同,眼下这时节,牛最是便宜。
  因此许多人家不愿意卖,宁可再养上几个月,等到春种时候再出手,能多卖小半两银子。
  要不是景哥儿生了娃娃,又亏空了身子,范大是说啥也不肯卖的。
  饶是如此,他也是寻觅了几户,瞧着顾家人好,小牛过去了不愁吃饱,才肯点头的。
  两边都诚心实意,倒也好谈买卖。
  陈景道:“您也瞧见了,要不是日子实在难过,是说啥也不肯卖的。这小牛还有半载就成年了,到时候肯定也有好价钱。”
  “这是自然。”吉婶点点头,“不过人顾家也确实是诚心来买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来回跑了两趟,您就给个实在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陈景瞧了瞧范大,汉子没言语,只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了。
  陈景吸了吸鼻子,又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没底:“五、五两三钱……”
  这个品相的小牛,春秋两季甚至能卖到小六两银子。
  可他家正缺钱,又赶上严冬,实在不敢漫天要价。
  第51章 一小块碎银子
  来的路上, 郑松石已经将黄牛的市价大致说了,几人又早听闻范家的小牛养得很好,因此听到这价钱, 皆是一愣。
  付银子做主的是顾家人, 大家伙的目光齐齐朝两人看过去, 赵春梅搓了下手,温声道:“买牛是大事儿,我得同川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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