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哥~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宴崇山倏然转头,眉眼深刻:“我实在当不得屠门公子一声大哥。”
“还有,你无令射杀刘恩佑,不说找个地方埋尸隐匿此事,反而敢堂而皇之地提着他的头颅去见、去见主公。”
“即便你平日隐藏的再好、表现的再怎么老实,主公也定然会怀疑你、甚至记恨于你。”
“到时候你的处罚怕是会比白日刘恩佑更重。”
屠门明光笑了一声,他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挂在马屁股上的用布巾裹着的人头。
“所以我说,大哥,咱们做个交易。”
“我一力扛下射杀刘恩佑的事,大哥你不过是看我鬼祟、追随我而来刚好见我杀人,却没来得及阻止罢了。
等义父要罚我之时多为我说几句求情的话便可。”
“啊,虽然可能没什么作用。”
宴崇山目光一厉,这根本不是交易。
而是单方面的为他隐瞒、甚至向他示好。
“不必!杀死刘恩佑之事我也有参与,且刘恩佑本身就违反了军规、杀他我问心无愧,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义父,他定然不会——!”
宴崇山的话止于一柄银色尖枪。
森然的枪尖闪带着一点寒光距离他的喉头只差半寸。
“大哥,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现实了。”
“你又不是没有脑子,何妨动一动它呢?”
宴崇山身体僵硬、心中骇然之极。
屠七、不,屠门明光是何时出枪的?!甚至他何时除了弓箭之外身后还背着一把银枪?!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刘恩佑说的那些话大哥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现在还喊那老货义父,也不怕日后下了地府被伯父伯母一同殴打?”
宴崇山:“……”
宴崇山深吸口气,想要发怒却又忽然不知该向谁发怒才好。
“……刘恩佑所说也不尽如实。义父待我恩重如……”
“我若想养一头最忠诚的狼,定然要找一头父母双亡的小狼。在它孤苦无依、最为弱小之时收养它,而后我便拥有了它最大的忠诚。”
屠门明光突然开口说狼,脑后的狼尾还在随着他的话语轻晃。
“可惜父母双亡的小狼太难找,且狼多忠贞、总是父母俱在共同养育一只小狼。”
“所以,我要那小狼,就要先一箭射死它的父母,才能让那小狼成为我最忠心的恶犬。”
“够了!闭嘴!”
宴崇山拔剑劈下屠门明光的长枪,神色陡然肃杀至极:“无凭无据休得胡言!否则哪怕你救我一命也别怪我对你下杀手!”
屠门明光叹了口气,果然小先生说得对,像这种忠义过头又死脑筋的家伙,实在是很难一下子赚成兄弟啊。
“好吧我不说了。
不过大哥你也别对自己太有自信,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宴崇山:“……”
“那咱们退一步,你多想想刘恩佑说的话,可以从旁试探刘阔、可以再想想刘阔一直以来对你的态度、还有一些细小的微妙的事情。”
“就是不要直接见了刘阔就问——你是我认贼做父的那个贼吗?”
屠门明光为了自己未来的好兄弟眼神和话语都十分诚恳:“多为自己想想、多动动脑子行吗?”
宴崇山:“…………”
宴崇山没有回答。
只是在半天之后,老实屠七大张旗鼓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议事厅,提着刘恩佑的头去见刘阔的时候,最终还是默默站在一边没有吱声。
而刘阔在看到那死不瞑目、被一箭穿喉的自己的堂侄的头颅的时候神色大骇且惊怒。
他还没问怎么回事,就看到屠七顶着他那张无比老实地脸说:“义父,四哥又犯事了,被我抓了个正着,所以我提他的头来见你了!”
刘阔:“!!!!”
议事厅里周元和、史驰飞、还有其他益州军将领们:“。”
唯有姜小先生感叹一句:“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刘阔脸色爆红、愤怒之极头脑充血,终于一手指着屠七又看了一眼姜山,又一次被气晕了过去。
周元和以扇挡脸,“小先生!少说一句罢!”
姜山不语。
屠七张嘴,然后直接被周元和用羽扇扇了一巴掌。
“你也闭嘴吧!”
于是二人与其他人一同退去。
不过临走之前,姜山还是状似关心地说了一句:“主公身体要紧,还是就近在侧屋休养吧!”
这一气便让刘阔直接昏睡了三个时辰,直接昏睡到了深夜。
好在府中大夫医术不错,刘阔在议事厅的侧屋中醒来,还能中气十足地砸碎了屋中所有的瓷器、掀翻了唯一的桌子。
“去!请周先生和宴将军来!!”
刘阔眼神深沉阴鸷,最终下定了最后决定。
屠七实在愚蠢!
不过是让他“护卫”看守姜寰清几日,便被姜寰清忽悠指使的团团转,甚至都快要忘记了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公!
屠七+1+1+1+1+1+1!
而那姜寰清更是可恶至极!
白日里那样在众人面前逼迫于他他都已经不再计较了,竟然还在夜里设计让屠七射杀刘恩佑!
哪怕刘恩佑脾性贪婪、记仇忘恩,但他却是一把相当好用的暗刀,更是与他有些血缘,姜寰清却偏要杀他!
此等谋士!
此等谋士!!
已不是不可为他所用了。
他在践踏他作为主公的威严!
不可留!
既如此,不可为我用者,便去死!
“主公,周先生和宴将军来了。”
刘阔在一片狼藉中抬头,看到这两个他亲手设计的、最忠诚于他的棋子与凶兵。
脸上顿时流出两行浊泪。
“周先生!大儿啊!”
周元和扇子一顿。
宴崇山身体微僵。
刘阔还没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异常,哭着便伸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们的胳膊:
“姜寰清辱我至此啊!”
周元和想了想:“……主公,其实小先生也不过是、嗯,脾气略刚硬了些。主公何不再待他温柔迁就一点?”
刘阔:“某待他还不够好吗?!非要么某去为他做牛做马才能打动他的心?!”
宴崇山沉默之后发言:“义、父,小先生在此事上无错。是刘恩佑几次触犯——”
“你住嘴!他没有错难道是我错?!刘恩佑不过是去一个村里多要了一些银钱而已!他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我益州军的将军,难道还不比那些庶民贱民高贵吗?!
还有你!你明明发觉屠七行迹鬼祟私自出城、为什么不直接上报于我?非要自己跟过去看个究竟?!
大儿!你向来是最忠心于我的,怎么偏偏此事你一声不吭?你是不是有了私心?!”
宴崇山喉头一哽,再看到刘阔此时陡然看向自己那凶狠怨怼又怀疑的目光,突然就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然而他的沉默却加剧了刘阔的愤怒和责怪。
“大儿!我知你敬佩喜爱小先生为人,但你也要分清亲疏远近!他姜寰清再好也不过才和你相识不到三月!
而我!我才是救了你性命、养育了你十几年对你恩重如山的恩人!!”
宴崇山猛然抬头。
周元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此等挟恩之语实在有违仁义之德。
而刘阔的话还在继续。
“大儿啊,在我和姜寰清之间,你可不能、也不该选错啊。”
宴崇山注视着脸上还沾有泪痕、眼中却都是责备与怀疑之色的刘阔,突然开口。
“义父。”
“十六年前,您落难逃至我家之时,身后的追兵一直在追着你吗?他们是刚巧在您离开之后放火杀我父母的吗?”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刘阔面色骤变、接连后退三步,声色俱厉。
“宴崇山!你在问我什么?!”
宴崇山却在这时神色平静起来:“义父,我只是不太记得幼时那些事了。在小先生问起我与义父的过往之时,都说不清义父对我的恩德。”
刘阔此时已经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右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那些、那些事情,过了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宴崇山沉默。
周元和也在这时不发一言。
刘阔看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不安与如山般的惊疑。
“……罢了。今日我头疼欲裂,商议之事改日再说吧。”
于是宴崇山与周元和一同退下。
留下面色变换不定的刘阔骤然起身、直奔自己府中主院,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他的寝屋。
两刻钟后,刘阔看着他从床角青石板下取出的箱子微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