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双眸, 嘴唇轻启, 虽未发出半点声响, 却能清晰地辨出他所说的三个字:还给我。
司徒琰将那缕发丝放在鼻尖下陶醉地闻了闻,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可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先前我送给尊上的那些点心,听说都被你‘不小心’摔碎了?”
仙偶依旧面无表情,幽蓝色的剑光将他的脸映得越发冷冽。
司徒琰原本没将这小偶放在心上, 此时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被撩起了兴致。
他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 盈盈笑道:“虽然你这么凶,好在我这人一向大度, 从来不跟小仙偶计较。”
他的指尖捏着那缕发丝晃了晃:“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想听吗?”
仙偶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司徒琰却是自顾自地幽幽开口:“大概在几十年前, 鸣凰宫里有一个修士,他为了修炼双修之法, 于是捏了个仙奴出来。”
“那仙奴生来懵懂,自有了神智便只见过修士一人。久而久之, 他在这没日没夜的纠缠之中,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主人。甚至他觉得修士对他的举动,是爱怜他的意思。”
“于是那仙偶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 向修士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司徒琰稍作停顿,眼睛看向面前面色冷峻苍白的玄衣少年,笑意盈盈地问道:“你不如猜猜,修士听完他的话以后做了什么?”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若一尊石雕。
司徒琰于是继续往下:“然而修士却觉得,这仙奴的满腔爱意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心中满是嫌恶。”
“于是他不顾仙奴跪地朝他苦苦哀求,盛怒之下,竟当着众人之面亲手斩断了仙奴的头颅。随后又用法术,将仙奴的身躯彻底化为灰烬。”
“可怜那小仙奴的头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血泊里,眼睁睁看着创造他的人亲手毁掉他。然而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泪水爬满了满脸,看着好不可怜。”
“所以,奉劝你一句。”
看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司徒琰慢悠悠地松开指尖,帕子化作一团雪落了下去:“有些事啊,最好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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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殿门从外面被打开。
谢微楼没有抬头,来人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便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紧接着他跪在他身侧的地面上,用手环住他的腰,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腿上。
谢微楼这几日对玉偶这个动作已然见怪不怪。
自从那个得到他默许的夜晚后,枢玉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贴近他。
而谢微楼则发现,自己对这种温暖的感觉并不讨厌,甚至感受到玉偶灵脉中的灵力与自己的相呼应,会给他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于是他也就随心而为,这厢伸出空闲的左手像抚摸着动物皮毛一样慢慢地顺着玉偶的长发。
玉偶似乎觉得他的抚摸很舒服,于是将脸埋在他的腰间半天也不肯抬起来。
谢微楼等了片刻,直到腰间传来的热度越来越烫,环在腰后的手臂越来越紧,顺毛的手停在他的后颈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伏在他腿上的人这才慢慢抬起脸,然后目光向上落在谢微楼手中的笔上。
接着他抬手拉了拉谢微楼的袖子。
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拉扯的力度,谢微楼低下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玉偶。
玉偶伸手比划着,嘴唇无声地张合:【想要。】
谢微楼奇怪地看了手中的玉笔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笔感兴趣,随口道:“喜欢就去让妙音给你拿几支过来。”
然而玉偶摇了摇头,膝行着往前几步,身子几乎紧紧贴着谢微楼的小腿,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笔。
谢微楼实在搞不懂他为何突然对这支笔如此感兴趣,但大体也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哑然失笑:“只要这一根?”
玉偶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谢微楼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笔递给了玉偶。
接着,他便眼看着玉偶伸手接过,然后小心地别在自己的衣襟上,接着仰头看向自己,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谢微楼:“...”
他默默移开目光。
虽然玉偶的模样很乖,可他为什么觉得他越来越傻了。
那食髓香难不成还有把人变傻的作用吧?
枢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玉笔收入怀里,就在他仔细整理衣襟的时候,玄色的袖口滑落一段,露出一截手腕。
谢微楼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其上。
即使下一刻玉偶便垂下衣袖,可是谢微楼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腕上一道很细的白痕。
揉着玉偶脑袋的手一顿。
玉偶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再次伏在他的腿上。
谢微楼低头看着他像猫儿一般粘人的模样,忽地开口:“在灵境山这么久了,还没下山历练过吧。”
玉偶闻声抬起头,谢微楼垂眼注视着他的眸子,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过些天,随叶光霁一起去南荒吧。”
第38章
司剑阁外, 一众持剑的白衣弟子之间突兀地出现几抹碧绿色。
那几缕晃眼的青碧穿梭在一众雪白中,好不显眼。
剑阁的弟子围在一旁叽叽喳喳:
“尊上为什么要让鸣凰宫的搬到剑阁来啊,为什么不去墨箓阁和炼器阁?”
“可能剑阁的地方比较大吧...不过说不定是尊上看剑阁没有道侣的弟子太多, 才把他们安排过来的。”
鸣凰宫弟子皆穿着南荒异族特有的服侍,走动时一截细腻的腰露在外面, 有的还在腰间挂上一串秀气的金铃铛, 随着步子一扭一晃, 看着好不勾人。
灵境山的弟子在谢微楼刻意的带领下酒色不沾, 平日里哪见过这场面,一个个都傻了。
何况司剑阁是四阁中男弟子最多的,而且几乎都没有道侣。
于是路过的时候不知不觉便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几个羽族弟子,好奇将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你说, 那些女弟子露截腰也就罢了,男弟子为什么也要露腰啊”
“要不怎么说是妖族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的扭成这样,带劲。”
就连一向看不上什么人的褚凌都由衷地“啧啧”两声:“毕竟是妖族嘛。”
有人忍不住道:“你们说, 要是我去和他们结道侣,他们会答应吗?”
“你就算了吧, 还是让褚凌师兄去。褚凌师兄生的好, 你看那些鸣凰宫的弟子都在往这边看呢,说不定就是看上褚凌师兄了。”
剑阁的几个女弟子路过, 闻言皱眉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几个人都没有理会, 反而越说越来劲。
修士与凡人不同,虽然有一部分修士会将结道侣视为凡人中的结姻。
但事实上对于修士而言,所选道侣是人是妖, 何种性别都无大碍,只要灵力相契,可以使修炼事半功倍,那就是好道侣。
褚凌被夸得脸一红,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还没谦虚地回应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几个人同时回头,便见一个与身穿白衣的剑阁弟子格格不入的玄衣少年站在身后不远处。
众人回头对视一眼,又见那些个媚骨天成的鸣凰宫弟子越过他们,朝那玄衣少年又看了几眼,这才不约而同尴尬地咳了一声。
褚凌扯了扯嘴角:“哦,你回来了。”
玄衣少年长发束起,五官过于精致而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宛如神来之笔,为他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韵味。
只是他的神情始终淡漠如水,萦绕周身的那股冷冽,恰到好处地将他过于精致面容所带来的无害感冲淡了许多。
让人靠近之时,会隐隐从心底生出几分忌惮之意。
也恰恰是因为这份冷冽与疏离,使得没有人会将他误认成是一位娇俏漂亮的少女。
枢玉如今是这些弟子中修为最高的,视力和听觉皆远远在他人之上。
即便他离得他们很远,可方才的他们说的话大概都被他清楚地听了去。
剑阁弟子素来敬畏实力强的修士,可是枢玉就算再强,也不过是个仙偶。
剑阁的弟子原本有许多不服者找过他的麻烦,但是没有得到什么便宜,还被反揍了一顿,于是自那以后便没有人招惹他了。
见他回来了,其余几个人朝他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因为叶光霁嘱咐过的原因,褚凌是整个剑阁唯一和枢玉说过话的人。
此刻他离枢玉最近,朝枢玉看了一眼:“你脸色不大好看,伤还没好?”
后者摇了摇头。
“那就好。”褚凌点了点头,“师尊说过些天你随我们一起下山,你记得收拾行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