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找到它那窝时,发现有三只崽子已经夭折,剩下一只饿得直叫。
  他偷偷将它抱了回来,费尽心思地把它养大。
  狸花毛色很漂亮,肚子那块全是白净的毛,摸起来又软又暖。
  等它长大了一些,便能抓老鼠了,它常常向他展示自己的战果。
  他害怕得紧,说你在外面吃了吧,我见不得这些东西。
  猫是听懂了,没再将老鼠叼回来。
  他十四那年,被人推去竞选花魁,就因为有张令人妒的脸。
  楼里总有人见不得他好,还将他私养野猫的事情捅了出来。
  他慌了,想了许多法子要将猫赶跑。
  但他无论怎么恐吓,它还是每天都回来看他。
  别回来了
  别再回来了
  他红了眼,拼命地推搡它离开,却刚好被楼里的人抓个正着。
  它能抓老鼠,别打它,求你们了
  他上前阻止又被狠狠推开,那些人依旧举着棒子狠狠地打在它的身上。
  它没有撑过三棒,死时和它的母亲一样,面目狰狞。
  呜呜呜
  他抱着它不停地哭,沾了满身的血也不愿意松手。
  谁知道他有没有病,野猫身上这么脏。
  快把他关住,别把病传染给我们。
  花魁?
  他不是花魁。
  楼里来了个更漂亮的,没看到吗?
  大夫,麻烦您了。他这没病的也可以说有病。
  有人买通了给他检查身子的大夫。
  后来,他真的有了病。
  他们用刀子毁了他的脸,那张令他们疯狂嫉妒的脸。
  有的人之所以关系那么好,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欺负的对象。
  他们可以一起欺负他,作贱他,在背后捅他的刀子。
  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他有他们不可企及的地方。
  等这个不可企及的地方被彻底破坏后,他就失去了最基本的利用价值。
  有人违心地替他说了一句话
  可惜了一张这么好的脸。
  竞选花魁的那一夜,楼里灯火璀璨,喧嚣热闹,尽是那些世家子弟和倌妓们的调笑声。
  在另一处漆黑的院子,他被人从屋子里抬了出来,上面铺盖着一张简陋的草席,竟是以为他死了。
  杂役们掩着口鼻,嘴里还在嘀咕着那句莫须有的话。
  他真的染了病,幸好发现得早。
  或许他会被丢去某个乱葬岗,又或许是丢在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等着野狗来分食。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那是温家的嫡子温师道。
  那人带着一身清冷的气质,容貌比楼里的大多数男倌都要好看许多。如果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想必许多男人都要明目张胆地倾慕和垂涎他。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后来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会被温师道救下来。
  不仅如此,连同今夜花萼楼的花魁也是他的掌中之物。
  有人将他和那个花魁少年带到了同一间屋子。
  温师道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眸如渊,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把楼里教你的,做一遍。他对那个少年说道。
  什么?少年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这人竟然要让他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伺候人的床术上演一遍?
  少年生得十分漂亮,刚来花萼楼不久便被捧成了花魁,心高气傲在所难免,当即拒绝了温师道的要求。
  可他不知道的是,温师道的手段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狠厉上三分。
  少年在挣扎中被人拖了下去。
  就这样,赏给了下面的杂役。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温师道。
  他听见温师道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那是一道不容拒绝的命令。
  他咬了咬牙,脱下了衣服,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将这副身子最诱|人的一面展现在温师道的面前。
  他压下了所有的屈辱,进行到了最后一步释放。
  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温师道的怪癖。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温师道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的感觉,因为他一直都在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他。
  货物。
  他在评估,他能有多少的利用价值。
  再后来,温师道请来了一位神医为他治疗脸上的伤痕。
  为了提高自己现有的价值,他必须要学很多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怎么伺候别人。
  药理,书数,舞乐,剑术,甚至是武功。
  还有一些爱好的培养,像是为了迎合谁而制定的。
  将这些东西都学完以后,温师道又将他丢去了花萼楼历练。
  那时候的他才知道,花萼楼只是温家那庞大产业链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温师道让他当了总管。
  让他学会如何管理产业和驯服不听话的人。
  他可以做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蛇蝎,也可以做浪荡放纵、蛊惑人心的狐狸。
  你渴望权势么?
  渴望那种将所有讨厌的人都踩在脚下的感觉么?
  掌握生杀夺予的你可以豢养自己喜欢的狸花猫,你将不会再畏惧鼠患;你可以利用权术除去反对你的人或党派,将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踩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让他们体会你当年所有的痛苦。
  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势的顶峰。
  怎么能不渴望呢?
  他被温师道送进宫中,用尽一切手段接近现任的掌权者,将所有的渴望都变成现实。
  他终究还是温师道眼中的一件货物,一件工具,一颗棋子。
  只需一蛊,温师道就能将他牢牢控制住,反抗不得。
  以后,你就姓尹。
  尹,以手持杖,表有权力。
  名唤尹微。
  其人贫贱,谓之微。
  一颗拥有权势的棋子。
  尹微睁开眼,看向底下跪伏成一片的群臣。
  本宫也并非不通人情。他笑道,你们现在有一次申辩的机会,解释仪元殿的事情。
  将作监的官吏脸色惨白。
  申辩?
  在他们监制工程多估预算的那刻起,就已经错失这个申辩的机会了。
  涉事官员之多,简直令人发指。
  刑部的牢房,将接待更多的人。
  看在令郎的份上尹微走到简易行身前,轻声道,只罚简尚书三个月的俸禄吧,本宫希望工部的风气能得到整顿。
  简易行一愣,反应过来后对他叩首:谢殿下开恩。
  之后,温师道从翰林学士升迁至中书令,草拟诏令,亦行宰相之权。
  简一言醒来时,以为自己在简府,可是当他看见温师道端着药进来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怎么在温师道家?
  简一言简直怕死这个家伙了,总感觉温师道下一秒就会跟他说:抄《汉广》x百遍。
  《汉广》他能抄到手软。
  得罪不起。
  所以简一言乖乖地喝了药,不敢多问其他。
  养伤的日子真是煎熬到了极点,每天都要面对温师道,他真恨不得立马冲出去。
  有一天,他在喝着药,一直沉默着的温师道忽然问道:为何要救姜昀?
  简一言一愣,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温师道还要提起。
  只是觉得他很可怜。简一言看着手中的药碗,心里希望温师道能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看着我。温师道沉声道。
  简一言又抬头看着他。
  温师道:再说一遍。
  简一言: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温师道面无表情:你说谎。
  简一言:
  后来萧厉,简舒迟,李临安都来过温府探望他,但是都被温师道拒之门外。
  简一言想不通,其他人倒是看出了端倪,觉得温师道居心叵测。
  李临安怒火难平,以她的威势居然动不了一个中书令?
  不过就是个臣子罢了,狗仗人势的东西!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
  本宫要见父皇,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我?
  那卫兵统领笑眯眯地说道:公主恕罪。这是皇后殿下之命,我们也只是奉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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