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即使是被供奉到庙堂中的伟人,当同时期的另一个人,获得了和这位伟人一样的条件,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路,具有和他相同的品质。供奉在庙堂中的,将是那个不知名的人。
人类社会的复杂,会让极为相似的一群人,走上不同的路。
蔚乡尘:“如果生活在一个简单的环境,比如猫。同样两只毛色靓丽、开朗外向的猫,都会捕食、睡觉。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但在人类社会中,一个会成为拳击明星,另一个只是小混混。”
而两个本质相同的人,就像两张同价位的亚麻画布,一张被艺术家买走,精心描绘。一张没卖出去,在仓库吃灰。
但它们都是亚麻画布,不同的是附着在它们表面的油彩。
高梦棠抱着腿,夜风吹拂过他的发丝。
一辆反向的公交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隗维把金钱看得很重,你知道吧,”蔚乡尘说,“但在青少年时期,他没显示出这个特点。因为他父母还在,他家境殷实,每天吟诗作对,赏花养鸟。”
“如果他父母没死,隗维应该还是一个闲散公子,甚至会做慈善。如果他出生在穷人家,那他现在或许是一个诈骗犯,一个黑心商家。”
“公子哥、孟总长、诈骗犯。他们都是‘隗维’。”
蔚乡尘望着街边的路灯:“归根到底,都是人而已。”
“那么,里世界?”高梦棠轻声问。
“里世界出现之初,代表人类本质的世界……”蔚乡尘说,“我至今仍不知道里世界何时诞生,或许永远也无法知道。但我猜测,当第一个智慧生命思考‘我是谁’时,里世界就存在了。”
在月亮生物和暗影生物诞生前,里世界只有一种生物:永生者。
每一位永生者,代表“本质”相同的一类人。祂们永恒不灭,因为这一类人永远存在。
而永生者中有一群异类,祂们代表那枚“精美的叶片”,当这一片叶子枯萎,就要等下一次奇迹出现。所以这类永生者定期沉眠。
永生者也是一种生物,他们不能飘在天上睡觉。所以,里世界也有供他们使用的物质。比如建筑、家具等等。
而且,里世界的建筑与人类社会的建筑同时变化。当村舍被推平,高楼就建起来了。
里世界像一个大型开放的游戏场,每一位永生者,都能在祂无尽的寿命中,尝试不同可能。
蔚乡尘:“直到【至高秩序】出现。同样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至高秩序如何出现,或许,当第一个人坚定地认为‘神并不存在’时,至高秩序就出现了。”
“从此,里世界不完全等于本质世界,而是至高秩序统治下的秩序世界。”
“永生者灭绝,取而代之的,是月亮生物和暗影生物。黑塔随之出现。”
高梦棠:“至高秩序,就是王座么?”
“没错,”蔚乡尘笑了笑,“现在,里世界唯一的主角,是那把椅子。我们到了。”
蔚乡尘飘下车,他们面前,是一片大型建筑群。拱门上的牌匾写了一串里世界文字。
“牌匾上那行小字是什么意思?”高梦棠问。
蔚乡尘:“圣主听到我的悲声,带我走进分离之城。割开魇与梦,间隙中复生。”
这句话,离陌也说过。当时高梦棠带着黑塔扎根表世界,离陌保护他不受攻击,出神时,离陌嘟囔过这句话。
高梦棠仰头望着,试图记住这一个个圆圈状的文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塔的来历。”蔚乡尘说,“里世界的所有黑塔,聚集在同一片区域。黑塔塔林的名字,就是分离之城。”
“为什么叫分离之城呢?”
“鄙人并不知晓。”
高梦棠走进去,四处观望着,这时蔚乡尘轻轻笑了一声:“高首领,就不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么?”
“……”高梦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的意思是: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说。
蔚乡尘:“昙花岭黑塔实验室。”
*
“审判长,我们彻查了孟总长所有随身物品,未找到他通敌的证据。”调查员拿着一摞材料,放在安宁的办公桌上。
厉仁急得站了起来:“去查我的副官许天河,他死得不正常!”
“查了,没有黑塔能量波动,没有火系术法的痕迹,只是一次普通的自焚。”调查员说。
“不对,不对,”厉仁嘟囔着,连连摇头,“让法医检查许天河的遗体,他应该是先被人杀死了,然后才有人放火烧了他的遗体,去鉴定他的死亡时间!”
调查员一脸抱歉:“我们没有法医,那是旧世界的落后技术。黑塔游戏上线后,只有能量检测仪,我们通过能量残留浓度鉴定死亡时间。况且,他在身上浇了汽油,已经被烧成一团焦黑的肉,就算有法医,恐怕也鉴定不出来。”
放火的人是赫伊,连公测玩家都不是,不会留下任何能量波动。隗维杀许天河时,没怎么使用技能,大部分的能量残留,在许天河身上,但许天河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一把大火烧过去,房间中残留的那点能量波动,也烧没了。
厉仁猛地一砸桌子:“不对劲!肯定不对!监控呢,都有谁进了许天河的房间?”
“监控,也是落后的法治社会的产物,”调查员无奈地一摊手,“我们这里只有【律法】和铁娘子。监控不怎么用了,这栋别墅是新建的,没有监控。”
“笔迹!笔迹鉴定!”厉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喊道,“让专家鉴定天河《认罪信》的笔迹!”
安宁不耐烦地开口:“鉴定过了,是许天河的笔迹。”
每一条路都被堵死,巨大的绝望向厉仁袭来,他神经质地重复着“不对”“肯定不对”,来回在安宁的办公室内踱步。
“别晃了,晃得我眼晕。”安宁掐着鼻梁,“我再问你一遍,许天河在自杀前告诉过你,孟非通敌?”
厉仁差点喊起来:“我确定!”
“那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安宁问。
“许天河在孟非手机上看到了敌方的情报,斧斫人会从东南门闯出去,我想先守门,俘虏了斧斫人,再和孟非算账。”厉仁说。
“恕我冒昧,”安宁睁开眼,“在我的视角中,孟非劝你重点把守西南门,你不听,一意孤行,带走几乎所有的兵力,把守东南门。”
“酿下大错后,你却说,孟非通敌。”
“这怎么看都像是,为了逃避责任的——”安宁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吐出最后的宣判:“——栽赃陷害。”
厉仁脑中“嗡”一声响,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一个劲地重复着“不对”“不对”……
“我事情还很多,”安宁用手掌指了指办公室敞开的门,“不送。提醒您一下,您仍有通敌嫌疑。”
两个人搀着厉仁往外走,一只脚刚跨出大门,厉仁回光返照似的,拼尽全身力气大吼:“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他猛地推开搀扶的人,冲到安宁的办公桌前,两只手支在上面,激动得浑身颤抖:“孟非会拟形!他会拟形!”
“什么意思?”安宁蹙起眉。
“昨天来找我的根本不是许天河,是拟形的孟非,是他陷害我!!你们去查他!”厉仁起死回生般的激动,“前天凌晨4点,孟非又伪装成我的样子,从办公室走出去!”
安宁:“目击证人称,许天河和你秘密谈话时,孟非坐在休息室等待会议开始。前天凌晨四点,你走出去时,孟非正在和郑言谈话。”
厉仁通红的面色,一下子又变得惨白。
“还有,你和许天河认识了10多年,都没发现他长相上的不同。如果真的是拟形,你知道,逼真到这种程度的拟形有多难么?几个人能做到?”安宁说着说着,心头猛地一跳。
万岁爷能做到。
他的章鱼会拟形。且能做到两个人同时在场。
“你回去接受调查吧。”安宁说,“送客。”
办公室门一关上,安宁就打开电脑,调出孟非的资料。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落下,看了很久很久。
又是巧合么……
厉仁被带回观察室,靠墙坐着,失魂落魄,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咚咚。房门被敲响,安防员说:“厉总长,您的儿子来探视了。”
厉仁总算回过神,踉踉跄跄跟着安防员往外走,隔着一道玻璃,看到他儿子厉鉴满面怒容。
“爸,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通敌!”厉鉴大声喊着,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他指桑骂槐的话,“你是充满正义感的人,宁折不弯,才会被宵小盯上!”
听到这句话,满腹的委屈瞬间决堤,厉仁眼眶一热,硬是忍住了,隔着玻璃对儿子笑了笑:“嗯,只有你了解爸爸。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