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郑伯威的问题在与他们同流合污,可即使换个人来做知州,察验账目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们大可以说自家没钱、地里遭灾,总之赖账的办法总比给钱多。”
  “可若是钦差不信搜府呢?”尉迟烈立刻想要撕破脸。
  “那若是搜不出来银钱该如何?”季清一歪头,看向尉迟烈。
  “我……”尉迟烈对上季清深如潭水的眼睛,“你是说,他们的钱不在家里?而是庄子上?”
  “嗯,”季清点点头,“既然要装穷,自然要装全套,轻易被咱们搜出来岂不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怪不得不怕钦差!”尉迟烈不由得觉得这些弯弯绕真费劲。
  马车很快到了下一家,与李府不同,赵府的管事恭恭敬敬的将季清等人请到了屋里。
  “赵家算是新贵,所以行事上比李家强不少,”越桃对赵家不熟,只知道朝中有个大将军姓赵,前些年明晔还在时,差点封了伯爵。
  “欸,为什么最后作罢啦?”季清看管家离开,不由得好奇起赵家的情况。
  “emm,好像是因为跟司家扯上了关系,反正主子登基后,也不怎么待见他。”
  额,这位更是重量级。
  季清无奈的叹了口气,钦差的工作不好干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离开的管事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季大人,再不回来,咱们再到张家只怕要赶上人家的饭点啦,不太好吧?”
  尉迟烈越做越难受,巴不得冲进去找人。
  “哼,”季清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做的椅子,“这冷板凳果然不是人坐的。”
  话音刚落,房间屏风后就传来了动静,赵府的人来了。
  来人是赵家太爷,赵钧之,是赵大将军的父亲。
  虽然说是太爷,但赵家毕竟算是新贵,赵钧之这个太爷看着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
  “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赵钧之说完话,发现季清一直在观察他,看着他身上灰蓝色的衣裳,赵钧之故作不知的问:
  “不知钦差到府上所为何事?”
  季清瞥了一眼赵钧之的衣裳,说道:“我奉皇上的命令,下来查各部账目,前几日一对,发现赵府所缴税银与自家良田人丁不符,特来问问。”
  赵钧之恍然大悟,“哎呀,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我家虽然良田数十亩,人丁兴旺,但这均摊到每个人身上可就不多了……”
  “我听说赵府从老爷子开始到赵将军总共三代,这……”季清看向身后的越桃和尉迟烈,不好意思道:“这再能生,能有多少人啊?”
  赵钧之一愣,没想到季清这么跟他算账。
  “可我家养了这么多人,临州这几年又是闹水灾、又是闹旱灾……”
  “既然如此,不如卖些良田铺子,补贴家用。”
  赵钧之今日算是碰上对手了,他说一条,季清便堵一条,说的他口干舌燥,季清依然不饶他。
  “大人,您可以看看我这身衣裳,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这也不会过天天穿旧衣还得打补丁的日子啊。”
  得,还是那一套。
  季清抿抿唇,无奈地带着越桃和尉迟烈离开赵府,赶往张家。
  张家倒是没让三人等上许久,干脆利落的端着稀饭咸菜出来见季清。
  依然是那套可怜的说辞,尉迟烈只觉得自己听的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回到客栈,尉迟烈怒气不减:
  “哦,这些大户都是如此,那临州的百姓可还活得下去!说谎话不打草稿!”
  “是啊,”季清抬眼看向尉迟烈,“这些有朝廷俸禄,家里良田铺子无数的人都过得如此清贫,那百姓就更惨了。”
  尉迟烈瞪大了眼睛,“季大人怎么帮着他们说话?”
  “所以,百姓会做出什么来,这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是不是?”
  越桃和尉迟烈听了季清的话一愣,纷纷不解地看着他。
  第89章
  “钦差大人昨日没见到他们吗?”郑伯威听到季清昨日去李府吃了个闭门羹, 一脸的震惊:
  “这些人就是这样,家里都有人,我这同朝为官也不好说些什么, 想必大人也能体谅。”
  季清朝他扯了扯嘴角,“郑大人是临州父母官,想必对临州的情况易如反掌,所以我很好奇,临州的大户们都是如此,这百姓可还有活路?”
  话说的阴阳怪气至极, 郑伯威原本带着笑容的脸顿时绷不住, 险些黑成锅底。
  他喉结动了动, 忍着怒气回答季清。
  “这些大户也是为百姓们, 每到灾年他们都会施粥捐钱……”
  听着郑伯威的喋喋不休,季清歪头看向一边一脸一言难尽的越桃。
  “既然如此, 看来是我误会了, ”季清看着脸色回缓的郑伯威,轻声道:“既然如此, 不如郑大人帮我请他们来隐仙阁一聚如何?”
  郑伯威想了想,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似乎也没什么本事在作妖,如今的情况反而像季清没了法子, 想办法服软了。
  “行, 那我命人写请柬,请他们明晚到隐仙阁。”
  季清点点头,转身便叫来岚霏。
  “你曾说你爹就是因为这个改制的事情被牵连下狱,当初他查到了什么, 导致这群人丧心病狂?”
  岚霏看了看季清,眼眸中尽是犹豫。
  “明晚我在隐仙阁见那些曾经与你父亲打过交道的老爷们, 也许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害了你父亲,若是你想为家人申冤报仇,不如跟我一起,揭开他们的画皮,”季清看着岚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解释:
  “日后哪怕事成我调走,你要愿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雍都生活。”
  岚霏双眸微动,显然是被季清说服。
  “我父亲被牵连,全是因为算出了他们那些人的家产名目……”
  岚霏慢慢将自己父亲当初还没等众人算完临州的账目就被钦差派去暗查那几家的私账,查到一半,钦差就出了事情,查账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雍都突然全面叫停了这些账面的事情,那接下来遭殃的就是暗中给钦差干活的岚霏父亲。
  于是他们随意给岚霏的父亲安了个罪名,接着便抄了家。
  “他们觉得我没用,便将我卖到了画舫,画舫老板就是赵家的人,他们试探了我许久,才确定我爹没有把他查到告诉我才放下心来。”
  “所以,你知道你爹查到了什么?”越桃看着岚霏,觉得她话里有话。
  “对,在钦差死后,我爹便逼着我背下了他查到的所有账目。”
  季清只觉得一股欣喜直冲心头,“太好了。”
  ……
  入夜。
  隐仙阁内灯火通明。
  二楼整层被季清包下,季清托人请来了画舫的姑娘奏乐,让来赴宴的众人放下了警惕。
  “那个就是李仁福?”季清靠在旁边的软垫上,跟尉迟烈和越桃认人。
  “嗯,那边的是赵钧之和张松吾,后面的那两人算不上临州人,只是常在临州做生意,算是张家的客户。”
  “那他们怎么也来了?”季清不解。
  “估计是张家找来壮胆证明的,想来也是常与州府走动的人家。”越桃看了一眼两人的模样,有些对不上号。
  “岚霏说,两家一个是长州人氏,一个是雍都人氏,都与贩卖私盐有关系。”
  季清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欢迎诸位前来赴宴,既然你们给了我面子,我在这里便敬诸位一杯。”
  季清举杯扫了一圈众人,接着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钦差大人远道而来辛苦,理应是我们请大人吃酒,只是担心大人来到临州过于繁忙,便一直耽搁到现在,倒是让大人先来请我们啦。”
  李仁福客套话说了一堆,但该哭的穷一点也不耽搁。
  与季清他们前几日听到的一样,甚至连事情都不带改一下的。
  听得季清只觉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他掏了掏耳朵,猛然打断众人的话。
  “怎么都跟我诉起苦来,我一个五品小官,什么都不懂,多亏郑大人才能顺利推行……”
  郑伯威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这句抬举的话是将他架到火上炙烤。
  “钦差大人抬举我了,我也不过是做自己分内之事,钦差大人才是辛苦至极,为了查账许久没好好休息了吧?”
  郑伯威举杯,“我们敬钦差大人一杯。”
  季清抬手,“好说好说,只是如今这个情景我很难回雍都交差啊。”
  这话峰转的猝不及防,众人的脸色一僵。
  “额,”李仁福看向身旁的赵钧之,显然没想到季清突然发难。
  “钦差大人也知道我们的情况,若是大人非要我们补足缺口,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但只怕我们就算卖了家宅,也没法补足缺口啊。”
  季清轻轻瞥了李仁福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口:“是吗?可我听说画舫的生意不错?再加上临州的丝绸生意还有私盐贩卖,怎么会让你们拿不出区区几百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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