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歪倒另一边的贺丛，低声说：“我很开心你那样说。”
季萤微微一怔，呼吸变得急促，心中一股热流涌上来，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扬起来，心跳很快，甚至觉得莫名其妙的开心。
过了一会，季萤才缓过来，用同样低缓的语调说：“雨还在下···”
“我···”贺丛微微顿了几秒，然后说：“我希望雨可以一直下。”
季萤捏住拳头，“我···也是。”
“但晚上应该会停吧···”贺丛笑了笑，“稍微睡一会吧，估计短时间内停不了。”
“好啊。”
季萤闭上眼睛，很快他听到贺丛掏出刀和枪，开始小心拆卸擦拭的声音。
尽管他小心翼翼不弄出声音，但季萤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向他擦拭零件的手。
“你和霍弋认识很久吗？”
贺丛愣住了，他扭头看向季萤，仿佛不敢相信季萤会问这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
“不算知道吧。”季萤也不好说，“猜的。”
贺丛还是看着他，“霍弋那疯子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觉得他很熟悉你的样子，你们俩···”
“我和那个疯子没有关系。”
季萤心想，就怎么讨厌霍弋吗？一口一个疯子，当时在霍弋剧情线内得寸进尺的不把霍弋当回事的可是贺丛啊。
哦，难道是因为当时霍弋不会杀他，他才蹦的欢快。
现在他的小命危在旦夕，所以就战战兢兢。
贺丛又长叹一口气，“霍魁收留我后，告诉我作为一个杀手该做的事，他不算是很可恶的人，但唯独对霍弋不一样···”
看着大雨，贺丛似乎陷入了回忆，“霍魁教过我，时时刻刻做好去死的觉悟，如果任务失败，作为杀手就不合格，霍弋···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唯一的失败，他本该杀掉霍弋，却让霍弋活下来···所以霍魁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说着，语气里也充满对霍魁的不屑。
“我和霍弋只是因为霍魁而认识，我和他没有关系。”贺丛最后断言，“他是个疯子。”
季萤看他一眼。
霍弋觉得贺丛是狗。
贺丛觉得霍弋是疯子。
这俩人真没评论错对方。
甚至可以说是太了解对方了。
“但是···”贺丛忽然声音变了，“霍弋向我求助过一次，只有一次。”
季萤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是怎么回事？”
“他被霍魁虐待过，非常···可怕的虐待。”贺丛闭上眼，“霍弋第一次进入霍魁房间，出来的时候几乎浑身没有一处好皮肤，他向我求救，我拒绝了他。”
想不到这两个人还有这样的过去。
“我不认为我错了，我忠诚于自己的职责，我要确保霍弋逃不了，所以我没有错。”他低声说，就像是说服自己一样低语。
所以霍弋叫他一条听话的狗。
季萤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贺丛，“你错了，你只是在用任务的绝对准则掩盖你的错误，让你的良心好过，为了让你自己更加舒心更加没有痛苦的活着，你把所有的错推到任务头上，只要是任务就是对的，你没有错。”
所以霍弋就算之后成功反出rh，也没有对贺丛真正动手。
霍弋太聪明，太会利用人性操纵人，所以他知道贺丛所面对的矛盾，他就是要贺丛活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世界里，像一条听话的狗，然后某一天任务失败最后死去。
贺丛听完季萤的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立刻扭头看向窗外，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他又低声说：“那个时候，我没有救他，是不争的事实，我那时候不会救他，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改变想法，我不会让任务失败。”
雨还在下，但雨势小了许多，落雨声变得淅沥沥，如同某种悠扬的音乐。
贺丛的声音变得非常低，“但如果那时候···”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消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但他的话却实实在在传进季萤的耳朵里。
贺丛在思考，思考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做，没有拒绝霍弋，没有像是狗一样听话。
‘如果那时候，我救了他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这才让这两个人都成为霍魁控制下的悲剧。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季萤伸出手，穿过两个人空荡荡的座椅中间，向贺丛探身过去。
摸到贺丛冰冷的手的时候，季萤发现他在颤抖。
“是···的···”他恍惚低语了一句，随即看向季萤，“我是个人渣，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杀过无数人，我也做好死的准备，我并不害怕死亡，但是···”
季萤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重重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努力让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到他的心中。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但却越来越小了。
雨后的夜晚，季萤忽然恍惚的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车内睡着了。
没有听到熟悉的呼吸声，季萤立即转过头去看。
贺丛的座位空荡荡。
第77章
季萤打开车门, 一脚踩在了泥泞的小道上，靴子瞬间变得臃肿沉重。
他有些烦躁的甩掉泥点，可怎么甩还是有一坨厚重的泥黏在侧边, 季萤直接用力抬腿一甩。
“我来吧。”不远处的阴影内传来贺丛低沉的声音。
他缓缓走出来，像是夜伏的野兽，一步一步走到季萤面前, 然后蹲下来，为季萤脱掉靴子慢慢擦拭鞋子上的泥泞。
等擦拭干净，他又轻轻抬起季萤的脚, 为他穿好。
贺丛的动作非常轻柔缓慢，舒服到季萤觉得他可能做过千万次，才有这种程度。
季萤就这么看着他, 刚刚因为看不见人的烦躁忽然就放心下来。
“雨停了，虽然是夜里, 我们可以出发了。”他抬起头低声说, “不过车坏了，只能收拾干净丢在这里。”
季萤也没什么意见，和贺丛快速收拾干净车, 擦掉痕迹，然后二人肩并肩往前去。
因为最近一直慢悠悠的赶路, 他们俩这样相处的机会很多。
“我没想到你会半夜醒来。”贺丛轻扶着季萤的胳膊，随口说。
“你一直没睡, 守在外面吗？”
贺丛想了下, “我本来只是想稍微守一会, 没想到你醒了，正好出发。”
季萤嗯了一声。
两个人徒步走了一夜到天明，正好遇到一个小废村, 二人商议着找个废屋进去休息。
结果从荒草丛生的村道走进去，破败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水泥砖墙后面走出来两个老人。
这让两个人吓一跳，因为二人脑子里都想着事情，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村子并不是废村，而是只有几个老人居住的村子。
他们俩不是本地人，模样虽然正常，但两个老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
就在季萤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的时候，贺丛低声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安全吗？”
贺丛目光环视周围，“我会去查探的。”
两个人选了一个杂草到腰部以上的小破楼，上了二楼后，季萤立刻开始收拾可以睡觉的地方，并且加热食物。
贺丛在屋子里打量一番，便悄悄离开。
等到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东西，便打起瞌睡。
以前两个人总会隔一段距离睡下，这次不知道是谁先挪动的，不知不觉间，他们靠在了一起。
刚刚睡下不过半小时，贺丛忽然惊坐起，一把推搡起来季萤，压低声音说：“有人来了！”
“什么？”季萤立即坐起来，睡衣瞬间褪去，直接摸出枪来，“是村里的老人吗？”
“不是···是追击的人，脚步声很隐蔽。”
季萤把枪上膛，“可是江涉不是没动作了吗？霍弋也不追了，是谁···”
“不清楚···做好准备。”贺丛已经一跃而起，伏在窗户后看向外面。
季萤跟着他的动作，快速走到出口边，守住他们唯一的出口。
“能看到吗？”
贺丛沉默了好几秒后，说：“是江涉。”
季萤身体一僵，“他就在楼下吗？”
“嗯。”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但这个时候···不要动摇。”贺丛像是要安抚季萤一样，柔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季萤握紧了手里的枪。
一声枪响骤然在寂静的村庄内响起。
贺丛立即躲回墙后，那子弹打在窗口，破碎的墙体迸射出碎石块。
很快，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贺丛立即侧身朝着下面射击，“守好门口，有人上来我会全部杀掉，漏掉的人需要你来解决。”
季萤点头，探头看向楼梯处。
他们俩在这段逃亡的时间内养成默契，贺丛充当第一层防火线，季萤是第二道，有人突破贺丛，那就由季萤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