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贺丛忍不住扫他一眼。
大约是眼神冷酷, 让前台青年有些不寒而栗，他当即低下头说：“是老大亲自发来联络，让我下达最新指示。”
“不用废话, 快说。”贺丛有些烦躁。
江涉那边已经完全抛开rh来正面追逐季萤，看起来是霍魁那边没有谈拢。
加上这次江涉受伤，可能是霍魁那边也知道了, 有了更多的谈判筹码，但看江涉那模样是死也不会让季萤离开。
可能是因为两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任务可能要结束了，明天将季萤送走后, 要回去复命吗？
贺丛有些恍惚，想不到这段时间过得这样快。
“老大下达的最新指令是——”青年的声音更低了，“杀掉季萤, 与巴女神关系破裂，已推翻合作条约。”
青年的语调很慢, 没什么情绪, 像是读几个字而已。
可这几个字却和贺丛推测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贺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你确定？！”
“确定！是真的！”青年被他突然低沉压抑的声音吓一跳，当即回答。
贺丛的反应太古怪了。
青年立即抬眼打量他, 揣测他的意思。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开着暖气的前厅却冷冰冰的。
意识到不对劲的青年正想说什么, 贺丛忽地转过身往走廊深处去，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知道了的回答。
季萤一早醒过来, 他发现往常早早不在床边的贺丛莫名其妙的没有消失。
“你还没起来？”季萤坐起来, 打了个哈欠, 扭动着脖子。
“太冷了，就起晚了，正好和你一起。”贺丛转过身, 从桌上端起一杯水递给季萤。
季萤挑眉，发现他早就起来，可能出去跑了一圈又体贴的倒好水等着自己了。
“有点凉，应该正好。”贺丛自己下了床，又殷勤地从椅子上拿了干净衣服递上。
季萤一边打哈欠，一边胡乱套衣服，嘴里还问：“接下来什么计划？不能一辈子躲这里吧？”
贺丛说：“今晚我们出发，已经准备好了船，我会送你上船。”
季萤忽然停下来动作，看向贺丛说：“伤还没好全，过两天吧，反正江涉暂时不知道我们的行踪。”
贺丛愣了下，还没有回答，季萤当即笑起来，“开玩笑的，我超怕死，今晚几点啊？”
“1点后，我们出发，三个小时就能到船上。”
季萤哎了一声，“还真的要远走高飞，想想还挺舍不得的。”
贺丛不知道说什么，几秒后干巴巴的说：“躲过去这段时间，可以再回来。”
“是的，要不然还能在国外躲一辈子啊？”季萤笑起来，开始穿袜子。
贺丛走过去，一条腿跪下来，不算强硬的拿走季萤的袜子，“我帮你穿。”
“好啊。”季萤伸出光溜溜的脚，故意抬起来在贺丛的脸前。
贺丛抬眼，直勾勾盯着季萤故意坏笑的脸，然后贴上去，亲吻了他的脚背。
季萤笑起来，没说话。
虽然这里偏僻，但两个人也不敢经常在外露面，贺丛托人准备了一些物资后，便一直和季萤呆在房间里。
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偶尔也会交谈两句。
两个人都很默契，没有真正谈起晚上的行程。
也没有再聊起昨夜的事情。
“说起来，你的搏击和近战用刀，还有枪的知识，是谁教你的？”贺丛有且好奇的问，但大概只是随口一问。
他并没有要刺探季萤隐私的想法。
“一个熟人，你认识的熟人。”季萤托着脑袋笑起来。
贺丛看着他把玩着刀，“你的技术很好，但能看出来新学不久。”
“临时抱佛脚的努力成果不错~”
“那那人教过你，怎么样制定更多暗号吗？”
季萤歪头，然后朝贺丛比了个耶的手势。
贺丛一下笑起来，“这个不用说。”
“那其他没有了。”
贺丛唔了一声，比划几个手势，“这个是暂停，这个是行动，这个是不留活口，这个是终止行动，这个是···警戒。”
季萤跟着他比划起来，“一下子太多了，记不住。”
“记住这个——”说着他捏住拳头，在季萤面前晃了晃，“是安全的手势。”
季萤反问：“那危险呢？”
贺丛将手掌摊开，朝向季萤。
季萤怪叫起来，“哇，这个手势简直像是邀请的姿势，不晓得的人以为你邀请我跳舞呢。”
贺丛：“········”
“不要生气嘛，来来来，继续。”季萤推搡他肩膀，“继续教我，反正没事干。”
两个人一直聊手势聊了一天，像是学手语的小孩子。
直到过了零点，两个人才换了一副表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夜里的风很大，即便穿得很厚，从市区离开到了山间就格外阴冷。
贺丛怕季萤会跌倒，便主动跟在他身后，不时支撑他。
爬过山后就是宽阔的国界河。
从山下走过去还需要半个多小时。
季萤走着走着，有些感慨，停下来回头说：“你教了我很多，我不会忘记的。”
“目的地很近了。”贺丛也停下脚步。
“嗯，能听到河水的声音了。”季萤微微笑，“我也是和你学了不少东西，距离推测也会了。”
“你很聪明。”贺丛点点头，“学什么都会，也很快上手。”
“嗯嗯，我晓得我很聪明~”季萤把包丢在了地上。
贺丛的脸色也忽然变得煞白。
“就像是现在，我听到了树林里有非常低的脚步声，贺丛，我有没有听错？”季萤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枪。
贺丛和他一样，静立片刻，也从枪套中拿出了他的枪。
二人垂着手臂，相视而立。
不知道为何，季萤总是觉得很开心。
和贺丛在一起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紧密，关系也更纯粹，他这个人也更加纯粹。
非黑即白，没有任何余地。
“就在这里分别吧。”季萤低声说。
贺丛瞳孔颤动着，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用他震颤的眼神盯着季萤。
“你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无奈的叹口气。
贺丛在真心实意称赞自己，因为这样，季萤才觉得很残酷。
“谢谢，这全部都是因为你。”
季萤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贺丛。
贺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朝向自己，依旧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谁也没有先动。
季萤像是等待贺丛似的，也不肯开枪。
最终，贺丛叹了口气，抬起手里的枪，摆好姿势。
“你一路都在拿命保护我，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季萤打开保险，“所以我也比谁都清楚这一刻，我会堂堂正正，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战胜你，我不想死。”
“我只是···按照命令执行任务···”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像是对季萤在解释什么。
“你在这里杀掉我，任务会成功，就这么简单。”季萤呼出一口气，“来吧，虽然我技术稚嫩，但我不会认输。”
贺丛在季萤的话语停下后，缓缓打开保险，然后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季萤的脸。
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焦灼，周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的时候——
贺丛忽然垂下手臂，将枪口移开，仰头看向了黑漆漆连星星也没有的夜空。
季萤忽地浑身一颤，他能感觉到贺丛很痛苦，即便没有表情，他却像是在哭泣。
虽然季萤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尤其是他垂下头颅后，再次看向季萤的时候，双眼根本没有一丝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他看向季萤，“我要完成任务，一定要完成任务。”
贺丛的声音夹杂着迷茫和悲伤，嘶哑如同野鸟的鸣叫声。
然后，他忽然抬起手臂。
季萤瞪大了眼睛，他看到贺丛将枪口对准了周边的树林。
随即枪声响起。
“季萤！！！”
贺丛的声音在枪声中并不明显。
季萤却清清楚楚听到了，而且他也看到贺丛朝着自己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季萤再去确认的时候，他已经背过去，朝着深林里窜去。
“你要活下去——”
季萤只听到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依旧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但季萤却从短短几个字内听到了他背叛信仰的坚定意志。
从没有一刻，季萤感觉自己的心脏如此炙热，感觉到自己正活着。
树丛里传来了悲鸣声，季萤转身往前继续前进，朝着国界河奔跑。
但很快河边有人朝着他这边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