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后面的台阶,林松玉心里记着汤呼呼说的“摔倒”,忍不住盯着谢琢的左腿,试图找出他勉力支撑的证据,然后嘲讽一通,塞进车里运进医院,最好不要去机场了。
  谢琢肯定是在呼呼面前摔过,才会被小崽子记住。
  林松玉沉默了一路,把两人送到机场,终于忍不住道:“你都感冒了还要折腾什么,就不能不回去吗?”
  谢琢:“不能。”
  林松玉看着小崽子。
  汤呼呼也仰头看着他。
  林松玉居高临下——如果你识趣一点抱着叔叔的大腿说舍不得,喏,就像隔壁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孩,因为父母还没有放假,先由爷爷奶奶带回老家,因为离别放声大哭。
  那他就勉为其难地买一张机票。
  汤呼呼抱住他的小腿:“叔叔再见。”
  林松玉:“……”不是这句。
  谢琢把小崽子拎到行李箱上坐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松玉,眼里飞速滑过一丝看不懂的情绪:“再见,谢谢。”
  林松玉不想送这对榆木脑袋父子去贵宾厅了,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进去。
  汤呼呼进去之后,才眼眶红红地问爸爸:“要很久很久见不到叔叔了吗?”
  他摸着行李箱上栓着的一袋零食,叔叔买的,给呼呼的。
  谢琢:“嗯,但呼呼会看见黄牛、山羊、鸭子、大白鹅……黄牛是怎么叫的……”
  ……
  林松玉打电话问杨鹤,谢琢老家的具体地址寄东西。
  杨鹤一问三不知:“我哪知道门牌号啊,谢琢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我记这个干嘛。”
  林松玉也不恼,签合同有身份证复印件,上面有地址门牌号,清楚得很。
  “哦,对了,你欠我二十万,别在呼呼面前说漏嘴了。”
  杨鹤简直服了这对男男,一人欠二十万对吧,就不能换个人借吗。
  “你跟汤玉太像了,难怪谢琢肯让你接近呼呼。”
  林松玉一顿,道:“是吗?别人不给接近吗?”
  杨鹤:“那些接近呼呼想当后妈的,谢琢对他们可无情了。”
  林松玉:“我跟汤玉很像吗?”
  杨鹤拍大腿道:“当然,你俩的走路姿势一模一样,我保准谢琢每次看见你就想起他老婆!”
  林松玉神色冷了下来:“你不是没见过汤玉吗?怎么知道我们走路姿势一样?”
  杨鹤卡壳:“……呃。”
  林松玉咄咄逼人:“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杨鹤瞬间冷汗直下,跟见了鬼似的,打哈哈道:“没有啊,怎么会。”
  林松玉挂断电话,气得把手机摔在了超市的购物车里,把一堆零食砸得劈里啪啦。
  是想借杨鹤的嘴巴,让他知道自己像汤玉是吧。
  谢琢在提醒他,他在这对父子俩这里与其他人的不同,在于他像汤玉,如果继续接触,只会加深这个错误。
  以他的高傲,绝对不愿意当任何人的替身,肯定就“避而远之”了。
  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谢琢赶人的手段真是隐晦无情、又自作多情。
  只要有人靠近他和呼呼,超过正常社交距离,就变着法冷淡、诛心、划清界限,不择手段。既然如此,他只能承谢琢的“情”了。
  林松玉把手机捡起来,把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结账,然后出门的时候放在了后一位小孩的购物车里,“送你了。”
  “救了大命了!”
  杨鹤差点在电话里被吓成狗熊,跟谢琢大吐苦水:“我就说汤玉是女的,林总是男的,骨盆都不一样,走路哪里会像了!”
  “你说他跟女人像,他一下子就生气了,还知道是你让我说的了!”
  谢琢沉默了良久,喃喃:“他知道了。”
  杨鹤:“知道了。”
  谢琢:“我没让你说那句走路像。”
  杨鹤一激灵,确实,谢琢只让他说“你跟汤玉很像,难怪可以接近呼呼”,不让他说多余的话,后面那句是挂电话时谢琢喃喃了一句。
  但是,林松玉都问了哪里像,在大佬攻势下,他根本管不住嘴啊。
  “要紧嘛?”杨鹤害怕地问,感觉兄弟的状态不是很好,怎么还猛猛咳嗽了。
  良久,谢琢道:“没事。”
  林松玉总要知道的。
  不然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他。
  只是这次,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吧,因为识破了他并不高明的手段。
  “咳咳咳……”
  夜晚寒风一吹,感冒的咳嗽就会加重。
  一间低矮的平房里,亮着一盏灯。这二十年经济腾飞,四周的邻居纷纷一层二层地加盖装修,小洋楼拔地而起,把谢家夹在中间,显得像是留在上个世纪的危房,沉舟侧畔千帆过,谁都没有义务等着沉船上浮。
  汤呼呼扒开叔叔给的药袋子,找出一瓶药:“叔叔说咳嗽了吃这个噢!”
  真好笑,有人会给不足两岁的小崽子交代医嘱,却不给大人说。
  谢琢咳到有些胸痛,他喝了口水,嗓子才缓解开声,接过来轻声道:“好的,爸爸吃完就会好了。”
  第13章
  林松玉从饭店出来,漫无目的地开车闲逛,临近过年,城市似乎空了一些。
  他妈妈不知从哪听来的,好吧,肯定是李岫玉通风报信,汤斐珠听说他最近喜欢男人,尤其喜欢高级知识分子,给他介绍了两个高校教授,一个搞文学,一个搞物理,总有一款适合他。
  汤斐珠也不是说多开明,对儿子找男人喜闻乐见,她是结果导向的女强人,儿子工作太忙身体消瘦愁眉苦脸——那谈个甜甜的恋爱补充能量——跟女生相亲无果那换男生试试。
  尤其是林松玉出车祸昏迷醒来,汤斐珠更加觉得人生意外多,不能光工作,也要有生活。
  林松玉刚跟文学系教授吃完饭,汤斐珠就打电话过来问他:“这个看得怎么样?”
  林松玉:“不够帅,而且手上也没有幼崽挂件。”
  什么挂件?还挑起人的首饰了?
  汤斐珠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后悔把儿子生得太英俊,导致他眼高于顶,听完评价,她倒也没有为对方说一句话,而是提起了家族聚会:“晚上吃饭别忘了。”
  汤斐珠有三个亲姐妹,还有姥姥家三个表姐妹,关系好到她们决定生的孩子取名都要带“玉”,一看就是兄弟姐妹。
  六姐妹聚会的时候,如果汤呼呼在,姨奶奶都喊不完。
  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松玉发现他车也开到了谢琢的小区楼下。
  谢琢走的时候锁门了吗?
  那天是一起走的,林松玉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有没有锁门了。
  过年的时候小偷冲业绩,专偷这些回老家的人,等业主过个年回来连东西少了都不会发现。
  谢琢他老婆买的一万块的蚕丝被被偷事小,呼呼的玩具被偷事大。
  林松玉把车停在楼下,步行上去,走到五楼的时候他有些后悔,走到六楼的时候他强行止步,面无表情地走进六楼的走廊。
  他只是上来吹吹风,没有去七楼的意思。
  吱呀——六楼一户人家的铁门打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阿姨正要出门倒垃圾,迎面撞上林松玉,看见个好看的小伙子忍不住搭话:“小帅哥你上来找谁呢?”
  林松玉脑海里念着“小偷”问题,思路一滞,怕自己被当成小偷踩点,答道:“找谢琢。”
  阿姨笑了,“谢琢?他儿子叫汤呼呼的那个?他在上一楼。”
  林松玉道谢:“谢谢,忘记看楼层了。”
  阿姨对左邻右舍的动向很是清楚:“他带孩子回老家了,你来得不巧。”
  林松玉心思一动,攀谈起来:“他告诉您了?您知道他老家在哪里吗?”
  阿姨:“我不知道欸,我就是听着楼上好多天没动静了,这小区楼板薄,不隔音。”
  林松玉下意识替汤呼呼道歉:“不好意思,小孩子好动,打扰到您了。”
  阿姨:“那正常啊,不用不好意思,谁家没有孩子。而且呼呼可乖了,我看了就心里喜欢,就刚来那段时间天天哭一场的。”
  林松玉心里一紧,听见“哭”这个字眼,瞬间回想起会场上眼眶通红的小崽子,胸腔里的空气都被咸咸的眼泪挤压殆尽,剩下一腔苦涩:“抱歉,他、他可能搬家有点不适应……”
  阿姨:“哎呀你老替小孩子道歉干嘛,我家孙子也那样啊,刚学走路的年纪,摔了就哭,哭完就忘,学走路哪有不摔不哭的。”
  林松玉眼尾的酸意开始蔓延到鼻腔,呼呼摔了很多次吗?谢琢没有一直扶着他吗?会撞得鼻青脸肿吗?哭出声了一定很痛吧?
  “阿姨,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林松玉跟着阿姨一起下楼,没有把打探的语气暴露得太明显。
  阿姨道:“好像是今年元宵节吧?”
  汤呼呼是元宵节出生的,一岁,正好是蹒跚学步的年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