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师。”
杭稚的眼睛其实跟林预有半分肖似,否则江惟英不会再那么多医学生里一眼看中,只是前者凤眼眼尾弧度下垂,看上去无辜可人,像只乖顺的软毛小狗,后者眼尾狭长平直,眼里的孤高冷淡一如重峦叠嶂的山顶上生长的雪松,异类。
江惟英朝杭稚招手,杭稚才松开门笑着走到他面前去,江惟英坐在椅子上,杭稚便坐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膝上“老师,我能留在你的房间睡觉吗。”
江惟英用手指刮蹭他的脸,不由叹道“你每次叫我老师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是无耻的人。”
“怎么会?”杭稚立即拉住他的手,他虔诚地吻了吻掌心,抬头低声说“你来我们大学访问的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那天。”
江惟英悠然记起那天来,招生在即,母校发了几次邀请,他闲来无事应了,台下千百个学生正襟危坐,目光灼灼,他站在台上,那丝为人师表的飘忽感还有生出来,礼堂里就闯进来个小少年。
头发凌乱,满脸汗水,面色通红,他在一片寂静中尴尬地站在门口踌躇,抬手擦汗的时候,江惟英见他整条胳膊下都蹭破了皮,显然是遇到了交通事故,急着赶来的。
他笑了笑轻松地给这漂亮又窘迫的学生解了围,又顺手叫人去买了些伤药来,他让这个学生坐在台下第一排,要他好好听课以示迟到的惩罚,又在伤药买来后,当着半个学校的师生面前,亲自给这学生做了个消毒包扎。
本就是为了赚点民众好感,倒是没注意这么点小手段就会引来这小家伙炙热灼灼的心思。
不像林预的人,江惟英是不会要的。
实在漂亮又不像林预的人,江惟英偶尔勉强动手改改,但后天的东西,看一次两次就腻了,实在是看不到眼里去。
但是杭稚每个周末放学都会在院外等他,要知道江惟英是从来不可能走院门的,他有司机,有各种不同的车,有地库,无论是哪,杭稚都遇不到。
除非江惟英主动让他遇到,毕竟看杭稚看久了,江惟英觉得他还是能找到相像的地方的,哪怕只有半分。
所以他笑纳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江惟英一时没有说话,杭稚感觉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头发,不断地捞一把玩再松开,有些失落“江...老师...”
“叫我的名字,我想听一听。”
杭稚脸一烫,心脏噗通扑通直跳,他依旧是那样灼灼地目光,兴奋小心又藏不住害羞“江..江惟英...”
江惟英轻轻摇头,不像。
“算了,别叫名字了,随便叫什么吧。”
那雀跃跳动的心一下子就掉了下去,杭稚依旧低着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无辜和伤心很快就被冲散,他努力使自己笑了起来“我记住了。”
“乖,去洗澡吧。”
他的脸又红了,但很听话,不别扭不矫情,站起来就往浴室走去。江惟英又叫住他,那眼里总有笑意,又浅得看不到半丝怜悯“做好清理,你是医学生,这是你的专业。”
杭稚轻声关门。
隔着浴室的门,他也同样轻声地流出眼泪,那些委屈和难过跟着他一起飞过了万米高空,没有片刻放过他的意思。
第29章
江惟英听见浴室关上门,看了下表,又再次打开手机,它一直安静得像死掉了一样。
在他飞了四十几个小时候的这段时间,席境每隔一小时给他拨个电话,一秒不差一分不少,未接电话冒出来的数量,即便是江惟英,都觉得浑身发毛。
他是先给李修打了电话,想确认宋蓁是不是还没死,得知李修在外地开会的时候,他那灵得不行的预感就知道“哦,要完蛋了。”
林预的电话没有人接,席境的电话却准点进来了,江惟英没见过这么烦的人,完全不是席境的作风,又他妈很像席境能做的事。
江惟英即怕宋蓁死了,又怕林预把宋蓁弄死了,前者顶多损失个医院,后者还得多还一条命。
“他一直没有醒。”
“这种大型手术结束后机体恢复时间因人而异,加上他之前心脏就有严重问题,晚一点也是正常的。”
江惟英耐着性子,只听对面静了一会儿,又说“他醒过,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问完江惟英就后悔,又说“谁告诉你他醒了?”
席境沉重的鼻息,江惟英隔了半个地球都听得见,但仅仅是几秒,这份沉重就被传了过来“你们医院的林医生进去后,他醒了,几分钟就开始抢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醒,下了两次病危。”
“林预?”江惟英咬咬牙“我已经把宋蓁安排给别的医生了。”
“来不及了。”
江惟英刚提起眉,就听对面说道“我只知道谁的病人谁负责,宋蓁没有醒之前,林医生不会离开这个病房。”
江惟英彻底沉下脸色“席境,这可是我的医院,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你放心,宋蓁醒了我立即走。”
“那能怎么样?凭什么关医生?他做错什么?”
席境沉默一阵,淡声道“我通知过你了,现在就是对你表达歉意,宋蓁能醒,就是我欠你。”
江惟英冷笑一声,一时间确实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已经第三天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也衷心祝愿林医生,能早些走出来。”
29-2
能挂掉江惟英电话的人这辈子注定不会太多,但江惟英顾不得来气,能骂的人他已经全部骂到位也无计可施,席境的作风跟手段他不可谓不了解,宋蓁这种神佛不敬,天理难容的混账人士都有被逼出一刀穿心的一天,何况是其他人,尤其是林预这种脑子也不好的。
他让李修停掉所有行程立即赶回医院后,先是听说席境在icu门口放了八个人,个个穿着常服,训练有素,身上全是席境的影子,林预倒是没怎么样,被客气地请坐在房间内,轻易出不来。
“出不来说明死不了。”
“打不过就加入,这个人得罪不起,你把外协的那几个心外的外国佬喊来做会诊,不一定非要有效果,但是要忙碌,多派几个过去,把席境叫去听也行,讲英文,他听不懂的。”
李修不是很明白,江惟英笑了笑“你不忙碌,他就会让你忙碌,让我整个医院,都很忙碌。”
“太安静,他是要疯的。”
一直到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国内第四天的凌晨,李修才告知他宋蓁已经醒了,江惟英才松了口气。
“半点不省心。”林预到现在也没有给他回过电话,江惟英皱皱眉,索性找了个平板,把家里的监控都调了出来。
29-3
家里很安静,客厅厨房的灯光亮着,应该是厨娘做完饭留的灯,此刻国内已是深夜,林预还没有到家,地铁应该也停了,或许他在打车,要么就是在走路,林预要是认识路,即使是用脚走回去,也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更不用说他远在万里之外,估计恨不得自己永远不回去才对。
杭稚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浑身蒸得粉红,头发和眼睛全是湿漉漉的,他坐在床边,期期艾艾叫了一声“老师..”
江惟英转头看他,才发现杭稚已将自己完全剥干净,粉雕玉琢似的,血液里最原始的热意很快涌上来,江惟英没动,而是拍了拍大腿“你过来。”
他眸色深,同样是凤眼,但常年身处奢靡繁华的至高处,眼里的情绪总是能潜得很深,隐隐流光,波涛似海,杭稚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江惟英近在咫尺的脸,恍然就像梦一场,他伸手去摸,江惟英却向后让了让,举起手来,晃了晃手中的平板“有点事情”
“可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他委委屈屈,眼睛直直看过来,软巴巴的,江惟英被他蹭得起反应,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杭稚见他没说话,竟伸手从胸口摸了下去,渐渐扯出了衬衫,和裤带。
“叮..”
很小的一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江惟英立即睁开了眼,他再次拿过平板,皱眉看着出现在监控里的人。
林预像个游魂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极慢地关门,极慢地换鞋,江惟英呼吸渐重,是杭稚贴到了他的胸口,灵活的双手正在抚慰他,他稍有不满地看了杭稚一眼,杭稚又喊了他一声,听上去要哭了“老师..”
林预换掉鞋袜就是赤脚,江惟英皱着眉,几乎猜到了他要做的每一步,他会先走到厨房去喝水,喝完洗澡,洗完睡觉。
“等一等。”等林预睡觉。
但林预极慢。
喝完水他甚至没有去洗澡,而是在餐桌的一角坐了下来,江惟英能隐约看清今晚的菜色,隔着屏幕都是新鲜可口的,色彩配得很好,一看就应该是有食欲的。
可林预依然不为所动,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个厨娘跟了江惟英很多年,每天下午会在他回家之前做好饭离开,第二天再过来收拾新鲜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不在家,林预基本不动,他往常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但今天林预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