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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当然,你需要先去看看那只猫,总有能明白你的人,也或许是只猫,等你找到那只猫,你就有了新生,也或许是同类。”
  等费恩进了楼,姜辞才走了两步绕到林预身边来,他看着渐渐消失的鸟窝,敷衍地拍了拍掌“好精彩的演讲”
  林预明明是被教育了一顿,但看上去没丝毫作用,姜辞还想打趣他一番,林预却先开口“江惟英说,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对的,能量会守恒,那是第一定律”
  “那是物理学家江惟英说的?”
  林预竟松了松唇角,很轻盈“嗯。”
  “胡说八道,那是牛顿说的”
  林预的轻盈仿佛又向上跃了几分,目光柔和“他要走是不是因为第二定律?”
  “你在诈我?”
  姜辞意外极了,提起眉来,费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得怀疑那死老外是不是在他来之前就跟林预说了些什么,郁闷道“所以那费定谔给了你什么启发”
  “没有”
  林预甚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候,在跟姜辞回去的路上,姜辞仍是吊着眉不怎么言语,反观林预竟是带着几分明朗,门一打开,做饭的厨娘正要出门,见到林预上下打量了一圈,先是红了鼻头,接着眼圈也红了起来,随着几分水汽低下头去“林...林先生”
  林预随和,寡言少语从不与她为难,另一位江先生更是出手大方,居家照面总不多,却都极是有礼貌的人,林先生胃口不好,用量不多,虽然是个极冷淡的人,但偶有几次她心疼倒掉的菜,对着厨余叹气被林先生碰见了,再多勉强,下次他总会再多吃一点的。直到这次有人重新找她回来,说她熟悉林先生胃口,又告诉她是林先生没有味觉,她才恍然明白这林先生的温和,又见他清瘦许多,不免心中更是难受。
  她收拾好表情,换上温暖笑意“我以后还来这里做饭,林先生觉得还愿意吗?”
  林预一愣,他点头道“愿意的,谢谢你。”
  姜辞挤开他,直奔餐桌“让开让开,站在门口干啥,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吃的什么”
  林预盯着他的背影,对这样熟悉的陌生多了些放松,姜辞回过头来招呼他“那阿姨都走了,你还站着干嘛”
  他应该回报姜辞的,不管是在医院里还是在这个地方。
  清淡的菜色铺了一桌,都是他熟悉的,熟悉得心里发酸,林预放下筷子“有的。”
  “什么?”姜辞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一口蒸蛋进了最,烫得皱眉,还来不及咽,林预极其认真道“薛定谔是给了我一点启发的。”
  “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别人说,是薛定谔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啊,他怎么事那么多的啊”
  林预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说啊,他说什么”
  林预很诚恳,他的筷子勺子干干净净不沾一丝油荤,更显得他的科普专注重视“他说人活着是在对抗熵增,生命...以负熵为生。”
  姜辞伸长了脖子,好不容易吞了下去,烫得要死,不慌不忙喝了口水,淡定道“说得很好,你喝点鸡汤吧,清淡。”
  林预不想喝鸡汤,几粒葱花被他摆弄了一圈,也迟迟不见他喝进去。姜辞快吃饱了,见状敲了敲盘子“这就是你的熵,不想增就要喝,请对抗吧,勇士。”
  林预从容喝了一勺两勺,他心思不在此,不经意间,姜辞只听得他在第三勺汤匙磕到瓷碗边缘后,轻声询问“他生病了,是不是?”
  “我想不到他离开我的原因了”
  姜辞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喝了一半的水来不及收,灌进了嗓子呛入气管,他扶着桌子猛咳,心里却着实重重一跳。
  反观林预十分淡然,他平静地看着姜辞,连同眼中的疑问也平息下去,他拨弄着汤匙,伴随着姜辞的爆咳声,低头自言自语般“生了很严重的病么,去我很难找到的地方治病了么,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我帮不了他..”
  “嗯..院里也帮不了他,那就是很严重的病了,那....他要治多久呢。”
  “林预..”
  姜辞捏了把鼻子,他见林预拨动汤的手停了下来,开始发呆,说道“林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林预抬头看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看米饭不是米饭,看食物不是食物,而面对这进食的恐惧,显然有别的恐惧更胜一筹,当下便显得不重要了,味道都闻不到,可他看上去依旧那么镇静。
  他只是沉沉呼吸了几声,慢慢回应“你知道的,你说他不要我。”
  姜辞瞬间被毒哑,简直不敢想那一幕“我道歉过了。”
  想起江惟英说道歉是世界上最威胁人的事,林预扯了扯嘴角,但弧度撑不住几秒,又坠了下来“没关系,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问...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去做大手术..我总能找到的..我只要好好想想..应该能找到的..脑科...脑科是吗....”
  林预自己点点头“他总说头很疼...他有时候...早晨起床的时候或者起身,会看不清东西...他精神也不是很好...精神不正常...”
  “他是不是.....”
  林预幽暗的预感越发真实,慌乱中平静的姜辞忽然打断了他,目光落在林预身上很是压人“他哪里精神不正常?他跟你比,谁的精神不正常?”
  林预丢了勺子,指节顶住眉心,很快收成拳,一下一下抵着额头,闭眼咬牙道“…胶质瘤..”
  “严重吗,几级?什么时候开始加重的,是最近变得严重了吗,是肿瘤有了变化了,是因为我吗?他会怎么样?”
  “姜辞,你不能回答我吗。”
  姜辞渐渐暗淡的目光和眉眼在这个房子里,这个餐桌的距离里,让林预混沌的脑子在一瞬间就能产生千百种错觉,他回答不了他跟江惟英谁不正常,他看姜辞要集中注意力盯着看很久,告诉自己很多遍才能明白这不是江惟英。
  “你不能回答我吗?”
  “你现在就回答我”
  姜辞看着林预一脸濒临到爆炸极限的神经,最终抿唇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我确实不能回答你。”
  “回答不了。”
  林预的直觉被用到了尽头,谎言和真实被同时印证,在这个夜晚形成了不具体的悲伤事务,缓慢向他颓塌,关门的声音将林预的清醒冲散,他几步奔向水池,“哇”地一声,喷射的鸡汤多了胃液的酸气,整个食道被腐蚀得苦烫,胃却还留在身体中央搅动,林预脱力地伏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他没去安抚痉挛的疼痛,而是把双手堆在在了桌上,又把很重的头放了上去,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很久之后,皮肤血液里的震动声又传了上来,林预听得仔细,就是不懂,怎么那么疼,它还能跳得动,还能跳得那么重。
  夜黑得像一场不为人知的秘密,林预明明什么都没想,但还是怎么都闭不上眼,料想着即便这样死掉,也闭不上。
  他的镇静从外向内瓦解,从身体到心理。直到打开冰箱,他习惯性拉开冰冻层的抽屉,当看到码放整齐的巧克力林预又不自觉地松开了眉,金黄色包装纸的巧克力有含量浓度不一的,有的很甜有的很苦,有坚果味道的还有果浆味道的,他其实分辨不太出来,只知道这些应该都很好吃。
  江惟英离开这里以后,他渐渐发现,只要他还生活在这里,这个房子就是很可怕的,因为床上会剩下一个人,衣柜鞋柜都会变得很空旷,那些漂亮精致的餐盘杯子会生灰,连冰箱里的巧克力也在渐渐变少。它们在江惟英离开以后都变了,可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留在这里,太可怕,林预不愿意,这里太空旷了。
  愚蠢的人会饱受无聊的苦,他读江惟英读过的书,在他停留过折痕的位置反复想过他的心情,也在睁眼的时候躺在床的另一侧,想象过这一秒他在的话是不是就会在感应到视线后睁开眼。
  他不知道,猜不到。
  林预无法责怪任何人不告诉他关于江惟英一切的消息,除了没有任何立场之外,更因他无法为江惟英做任何事情,他当下更像只形貌丑陋且卑微的寄居蟹,因为没了壳,更显得奇形怪状如同怪物。
  第67章
  姜辞也是一样没睡,在床上煎饼一般躺了一夜后,天才发亮。
  是个阴天,西北方向的风一刮,深秋的意思就浓厚起来,他叫了林预几声,打开房间的门,林预不在。
  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门铃就响了。
  老胡手上拿着顶帽子,老绅士般优雅,不像个佣人,像主人,见到开门的是姜辞,他悄然换了副神态,谦卑了些“是姜小少爷”
  姜辞倚在门框,抱着肩膀“有意思,江小东家,姜小少爷,这都新社会了,别搞那套,怎么,来找你家林小少爷?还是林小东家?”
  老胡神色未见窘迫,讪讪敛去笑意,从帽子里拿出个眼熟的瓶子来“自然是听林小东家的吩咐,过来给他送东西的。”
  姜辞接过药看了看,果不其然确实是当时江惟英寄给他检测过成分的那瓶临床版特效药,他挑挑眉,随手揣进怀里“家里一切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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