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了教室,四人汇在人流中,挤挤攘攘朝楼下走去,等下了楼,就各奔东西。
  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去打球的打球,去忙社团工作的忙社团工作。
  至于景尧,他打算回寝室。
  期中考试带来的压力太大,他得回去躺一会儿。
  景尧拖沓地坠在最后,等出了教学楼一看,果不其然,又没共享单车了。
  要不是在学校里停车不方便,还有丢失的风险,他真想自己买一辆。
  钱还是小事,就是被偷东西气人。
  好在教学楼离宿舍不远,等会儿又没课,他可以慢慢走回去。
  还能顺道捎杯奶茶。
  景尧喝着奶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连续一个月的同进同出还是有些成果的,在沈亦郴把他的课表和教室背熟的同时,他也把沈亦郴的课表记了个七七八八。
  没记错的话,沈亦郴今早上也只有一节课。就在上上个周,沈亦郴上完早上这节课,还特地去他们教室门口接他。
  彼时男生抓着单肩包的带子,靠在下楼的拐角,身旁人流熙攘,却莫名显得格格不入。
  景尧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抬眼朝他在的方向看来。
  隔着人潮,安静地看着他。
  景尧那时全然没多想,兴高采烈朝他挥手,叫着对方的名字,突破了重重人墙,就扑了上去。
  完全是看到了活体导航仪的兴奋。
  现在想来……啧。
  不仅如此……
  景尧严肃地猛吸了一口奶茶,继续检讨自己。
  大概是天性爱热闹,为了不落到独自一个人回宿舍的下场,即便后来他能找到路了,也假装没这回事,继续赖着人家,天天跟人家一起去上课。
  有的时候他没课,而沈亦郴有课,他还混入对方的教室,假模假样跟人家一起听课。
  哪怕什么都没听进去,却乐此不疲。
  沈亦郴记笔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盯着人猛瞧,一边瞧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人长得真帅,下辈子他也要这么长……
  景尧一巴掌盖在自己脑门上:“嗐。”
  看看他这都干的什么事?
  往事不堪回首。
  平时做事过于缺心眼,带来的就是事后回想起来时的无尽社死。
  简直比复盘没吵赢的架还憋屈。
  景尧心情沉重,步伐也越走越沉重。
  旁边路过的学生大多成双成对,再不然就是以宿舍为单位的小团体,只有他一个形单影只。
  景尧眼巴巴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不算上个周,他上一次从这里走过,还不是一个人。
  短短一个周,就物是人非了。
  见不到沈亦郴的时候还好,只需要心惊胆战,现在沈亦郴不“躲着”他了,提心吊胆全变成了复杂难言。
  这会儿回宿舍,说不定又要碰到人。
  景尧抬手给了自己一下,两根手指头拎着脸皮,把那块软肉拎起来半寸,晃了晃,察觉到疼了,才松开手。
  “想什么呢景尧,正常点,没分手之前你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少朝三暮四怀念这个、怀念那个的。”
  教训完自己,他打开手机,“冤有头债有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能少吗?”
  谁害的没人陪他一起回寝室了,谁就给他承担起责任来。
  他把语音通话拨了出去。
  “下课了?”对面很快传来应答。
  景尧听到了椅子拖动的声音,对方似乎站了起来,找了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声音都变得空远起来。
  难道是去阳台了?
  “嗯呐,”不过这事不重要,景尧竖起的耳朵又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在回宿舍的路上。”
  “上课上得这么累?”
  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事,可把景尧的话匣子打开了。
  “上课不累,就是心累,下个周期中考试,听说题目可难可难了,考完还不给成绩,直接跟期末一起算分,你说过不过分!”
  “这还不好吗?不给分的话,考完就当没这回事,直接准备期末好了。”
  景尧更颓了,“万一期末也没考好呢?”
  “这么担心吗,平时上课到底有没有在听?”对面笑了声,“要是没把握,就只能抓紧复习了,不是还有一个周吗?”
  “哇你这个人,我还能不知道要好好复习吗?”景尧隔空指指点点,小声嘟囔,“我就是抱怨一下,你别给我上课啊。”
  沈亦郴困惑:“不能这样说吗?那我该怎么回答你?”
  别的还好说,这种事也帮不上忙啊,他总不能去给景尧传小抄,或者直接替考吧?
  先不提他,就说景尧,景尧连旷课都不敢,还敢作弊?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进门的人见到一个周没见到室友,颇为惊喜。
  沈亦郴朝进门的室友浅浅颔首,指了指电话,见对方明白了,转身将阳台的门关上,隔绝了声音。
  景尧冷酷道:“安静听着,我说什么你应什么,不准反驳,也不准逆着我说一些冰冷的、诸如‘谁让你不好好听课’这类的话。”
  “明白了。”
  “很好,那我们重来一次,”景尧满意道,“我说我下个周有考试,你应该怎么说?”
  “老婆辛苦了,加油。”
  “………………”
  景尧差点把耳机一把扯下来,隔空扔进旁边的湖里。
  他是幻听了吧?
  绝对是听错了吧!?
  景尧震惊在原地。
  对面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段时间冷落我也没关系,你放心去考吧,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不会让你操一点心。”
  “你刚刚叫我什么?”景尧灵魂归窍,难以置信地问,“你再叫一遍?”
  倒不是想听。
  主要是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想确认一下。
  他不理解,怎么有人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出这种称呼?
  虽说他也喊过对方老婆,但那是故意捉弄的情况下,还是用文字发送,和直接喊出来是两回事。
  景尧握着手机,屏息以待。
  对面却可疑地迟疑了下。
  “?”刚刚不是叫的挺顺口的?景尧强压下羞耻,慢慢回过味来,挑了下眉,“你还知道不好意……”
  “老婆。”
  “…………”
  救命。
  景尧踢到了翘起的地板砖,一个踉跄,停在路边,看怪物一样看着手里的手机。
  这手机有问题吧?
  看来光扔一个耳机还不够,得把手机带耳机一起扔了。
  他耳朵烧得滚烫,不用去摸都知道,绝对是红透了,“咳咳,你……你正经一点,马上入秋,不是开春,你别这样。”
  “不是你让我叫的吗?”短短几秒钟,对面竟然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微带点笑意的语气,“没有反驳,没有教育你,这样也不行?”
  “不行,”景尧一口咬定,活像个专横独断的暴君,“你去给我听大悲咒,听十遍,清清心。”
  “可是我佛不渡非vip。”
  景尧握拳,可恶!他真想直接跟对面说,用我的。
  但问题是他也没有vip。
  他不听歌,连软件都没下,而这会儿下软件显然来不及了。
  因为对面已经烧起来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就是走着无聊,跟你打个电话,让你陪我聊聊天,现在倒好,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我差点一脚踩空掉湖里去,要是再来一句,我就得拐机动车道上去了。”景尧虚弱地说。
  “看路,”对方说完,似乎想到了景尧刚才说的,不准教育他,于是补了一句不那么严肃的,“你死了我就变鳏夫了。”
  “不,你是寡夫。”景尧冷呵。
  “好好好,你看路就行。”耳机里传来沉闷的轻笑,声音离得有点远,像是把听筒拿远了笑的。
  景尧又说不出话来了。
  真离谱,他也是矫情上了,教育他不行哄着也不行,怎么都不行。
  景尧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觉得烦,索性不想了,清了清嗓子,“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走路很喜欢跟人聊天?”
  没有,但沈亦郴看出来了。
  他说:“你什么时候不喜欢跟人聊天吗?你刷个野还要即兴上演一出恶霸瑶强占纯情蓝buff,笑声猥琐得队友差点报警抓你。”
  “路过河道要放狠话,扬言要和暴君单挑。”
  “就连打个鸟,你都要来上一句‘可恶,即便只是一组会刷新的数据,可残血了也依旧不认命,不肯放弃攻击吗?你这家伙啊‘。”
  景尧听得牙痒痒,磨牙道:“再说分手。”
  “我们不是已经领证了吗?情侣申请还是你主动、亲自给我发的。”耳机里的声音尾音上扬,刻意把亲自和主动这两个词的音节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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