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帘子透不进光,入目都是昏暗的,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要靠得非常近了,才能听到那压抑在喉咙里的小声呜咽。
景尧没有仔细地、一寸寸地看过沈亦郴的手,只是偶尔一瞥,觉得那是双非常好看的手,手指很长,却没注意,沈亦郴不是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关节上有一层不怎么起眼的茧子,不影响灵活性,也不显得粗野,存在感却过分鲜明。
往前会跌出去,后面也被封锁,脚踝还被牢牢控制在手里,每一丝颤抖都要隐忍再隐忍,生怕沿着薄薄的床板传给了别人。
沈亦郴眼也不错,肩膀抵着对方单薄脊背,看着那颤巍巍的眼睫,泪水濡湿了眼尾,沿着脸颊滑落,嘴也被咬得红透,可怜极了的模样。
“老咬自己干嘛呢?”沈亦郴看得好笑,“罪魁祸首不是就在这吗?”
他主动送上去让人咬。
景尧不让他亲,字句破碎,含混地让他滚。
沈亦郴没滚,心情颇好,抽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景尧脚上一得到自由,立刻就想后退,谁知遇到这王八蛋使坏,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其他三人无知无觉,话题从篮球队的傻叉转移到了下学期的五节早八,痛骂课表不当人,景尧都要崩溃了,结果这人还在他旁边威胁他。
“景同学,你也不想被其他室友听到你天天叫人老公吧?”
第58章
“舍长早。”清晨,李知音忍着宿醉之后的头痛欲裂,闭着眼爬下床,跟正在收拾行李的张昱打招呼。
张昱正在寝室的书山里面翻箱倒柜,试图找到自己三个月前重金收购的一本老教材,头也不抬,“早早早。”
“王哥早。”李知音又跟一脸痴呆坐在床上试图开机的王予修打招呼。
王予修还保持着拉开床帘的姿势,以派大星的语气说:“早啊海绵宝宝。”
“小景也……”早。李知音看着从床上下来的人,本就没睁开的眼睛眯的更深了,脖子向前勾去,像是老奶奶试图看清面前的东西但是忘了带老花镜,盯着从景尧床上下来的人。
“……你怎么在我们宿舍?”
沈亦郴:“官方认证,提前送了一天体验卡。”
李知音:“???”
他迷惑地看着这位本该属于隔壁寝室的大哥,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人话,不然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沈亦郴浑然不在意,景尧不在,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本性,都不需要怎么表现,天然就有股生人勿近的傲慢……猫嫌狗憎得很。
此人虽身着昨日的衣服,但奈何衣服质量上佳,和身滚了一晚上也不见一丝褶皱,依旧人模狗样,镇定,挺拔,不动如山,和一屋子宿醉狗的精神气截然不同。
李知音还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含蓄的……得意?
好吧,何止得意。
简直春风满面,容光焕发啊。
隔壁宿舍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凑凑凑凑!他们的尧!这货从景尧床上下来的,他在景尧床上,那景尧呢?
“尧尧尧尧尧,你还好吗!”李知音沿着梯子蹿上去,就要一把掀开床帘,看看他们的室友还活着没,没被闯进来的狗东西叼走吧,忽然被去而复返的人拦住。
“他还在睡。”沈亦郴语气平静,说得好像这事儿很平常、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一样,“别打扰他。”
李知音:“??@%#*?”
“我是原住民还是他是原住民?”背过身,他和王予修激情吐槽,“莫名其妙跑我们寝室睡了一晚诶,还不让我看我室友,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王予修走在他前面,一根晾衣杆横在两人中间,当做扁担,合力抬着半人高的袋子,“别比比了,赶紧搬吧,还有两箱呢。”
景尧是在寝室空了大半之后才醒的,一醒来,先闻到了一股极为不妙的气味,混在他最喜欢的果味洗涤剂里,脊背瞬间僵了一下,大段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想起身,又牵动到了腿间的伤口。
嘶、疼疼疼——
这混球给他掐破皮了?
景尧掰开自己的腿,床帘里不透光看不清,还拿手机开了个手电筒,发现伤口在腿根上,大腿内侧,只是被咬了个印子,才松了口气,他一点也不想一天走路都磨着。
他扔了手机,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揉着眼睛下床,“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说好了帮你们一起搬的……”
张昱举着两只袜子,试图从两只袜子的磨损程度分析出哪只是自己的,“你床上那位让我们别叫你,他说他帮我搬去,让你多睡会儿。”
景尧喝水的动作一顿,“他不是也要搬吗?”
“他说他离得近,来得及,就算搬不完的话,搬完我的再给他搭把手好了。”
主要是这里不先搬空,沈亦郴也进不来。
张昱把两只袜子举高,嘶了一声,“看起来差不多啊,难道一定要闻一下,从洗衣液的香味来判断,这种事情,不要啊。”
“那他人呢?”
“楼下,他从他导师那搞了个车过来,先用推车从楼上搬下去,装车之后直接运过去。”张昱终于从两只袜子上扭头,镜片在阳光下一闪,一下发现了华点,“尧啊,你这脖子怎么了?怎么跟被狗啃了一样?”
景尧:“……”
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没有猜错。
张昱把他打量了一圈,发现了更多线索,“还有你的嘴,好肿,昨晚有吃这么辣吗?脚也是……你是磕到哪了吗?怎么一圈红的?磕在哪能磕成这样?”
景尧放下水杯,“不是磕的,我之所以受伤,都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张昱:“啊?”
“你们昨晚喝多了不知道,在你们睡着之后,一个邪恶的外星人入侵了我们寝室,我这一身的伤,是因为昨晚在你们睡着之后,和入侵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景尧面不改色说完,绕过了他,不动声色往寝室门的方向移动,“不用太感动,都是父爱,爸爸应该做的。”
张昱:“……你不跑你是这个。”
景尧显然不是,他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就窜进了隔壁寝室,反手关上门,“……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担当,不孝子,居然追杀你爹。”
张昱隔门微笑,我敲门,“出来。”
景尧:“干嘛干嘛?我来帮助咱们寝室的新室友收拾东西,不要打扰好吧,懂不懂事?好歹也是一个寝室的担当,你就这么在隔壁寝室面前丢我们寝室的脸?”
回应他的是一拳头砸在了门上。
“收拾你的臭袜子去。”
张昱不跟他计较,揉着手往回走,“我的袜子才不臭,我天天洗。”
景尧躲过一劫,刚松下一口气,一回头,这口气又憋了回去。
宿舍四个上铺床帘,有三个都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钻出一颗闪着八卦之光的人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闯入者。
景尧:“……”
景尧夺门而出,一路撞到了从楼下上来的人身上。
沈亦郴差点被他从楼梯上拱下去,“……你怎么了?”
旁边有早起晨练的男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有跟沈亦郴认识的,看两人这姿势,还调侃了一句,“哟,一大早就秀恩爱呢?冷战结束了?”
景尧呜呜捂脸:“我又社死了。”
沈亦郴牵着景尧的爪子,把人领回了自己宿舍,“随便收就行,没什么易碎品,大部分都能直接转移,衣服这些都不用管,就收一下零碎的,不方便拿的。”
被迫开机的室友接着睡的接着睡,起床的起床,纷纷出笼,一群男大学生,沐浴着清晨的日光,行尸走肉一样洗漱。
“我说一大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在拆家,我就说隔壁住了一窝哈士奇,昨晚闹那么晚,今天还这么有活力,真是不嫌累啊。”
“叛徒,搬出去就算了,最后一晚上也不知道回来跟爸爸们说说话。”
“怎么样?隔壁香不香?美不美?让你这么流连忘返。”
景尧:“…………”
住口。
一群男大学生,思想怎么这么下流?
“光记着收拾行李,忘记收拾他们了,”沈亦郴说,“等会儿。”
他把景尧安顿凳子上,走到阳台,合上玻璃门。
片刻后,他走回来,阳台上再无声息。
景尧狗狗祟祟往阳台上瞟:“杀人灭口的效率这么高?”
阳台飘来一声幽幽的:“……隔壁的小宝贝儿,再说今晚就沿着阳台爬到你屋里闹鬼去。”
沈亦郴是个冷血无情物,完全不留情面,“他恐高。”
“……畜牲。”
景尧听笑了,两眼弯弯,露出一颗小虎牙,几缕阳光洒在他脸上,脸颊旁的发丝都成了金棕色,瞳孔映着光,不见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