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回来?之前为什么要走?”俞飞急切地问道,语速仿佛在打机关枪。这话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一时间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楚天阔,目光里都是强烈的好奇。
  热夏的晚风都带着闷热,没能让人感到凉爽,楚天阔觉得空气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他随手拿起空调遥控,语气随意道,“为了孩子而已,你们有空记得给他发个红包,就当是补上的满月酒钱。”
  在众人被这一爆炸性消息惊得呆立在原地时,率先反应过来的许成猛地瞪大了双眼,大惊失色道,“你都知道了?他全告诉你了?”
  甫一出口,许成立马后悔了。别说以南星的性格,既然当年没说出口,那么永远都不会说出真相,更何况楚天阔如今的反应也着实不像是知晓一切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他反应太大,经过当年那事,任他是谁,大约在听到有人将南星与孩子扯上关系时,都会有点ptsd。
  其他人闻言立马同时转过头盯着他,好似探照灯一般,他成了被审问的犯人。
  “这话什么意思,许哥你早知道?”厉扬好看的剑眉蹙了起来。
  许成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充分发挥平日里面对媒体时的太极功力,拖延时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离队已经有几个月了,也没人再关注这事,我不想你们再纠结,就没提了。”
  “急死人了,所以到底什么事啊!”俞飞恨不得要开始原地转圈圈。
  楚天阔依旧盯着许成,表情晦暗不明,少顷才意味深长地说,“许哥你来说吧。”
  越到这种时候,许成反而越发冷静了下来,凭着这么些年对他们的了解,战术迅速成型,镇定地说,“当时他女朋友怀孕,他只能去陪她。”
  任鲸生手里的矿泉水瓶随着话音掉到了地上,咕隆着滚了一圈,那张总是游刃有余的脸难得显出与年纪相仿的茫然。一直沉默的小庄也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这样也没必要立刻退队吧?其他职业选手不也有结婚生子的吗?”
  这话不假。职业选手结婚生子的不在少数,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并不是自己生,但许成没办法将这话说出口。
  “对啊,又不是拦着不让他去陪女朋友,有什么必要退队?还不告诉我们理由?又不是他自己生。”俞飞看起来完全无法接受。
  最不靠谱的俞飞说了个最不靠谱的假设以作反讽,讽刺的是这个最不靠谱的假设居然是真的。
  俞飞啊俞飞,我真服了你这个老六,许成无奈。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因为体质原因,生产有很大的风险,一尸两命也说不定。但打胎的最好时机也已经过了,除了生下来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许成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想他也是没办法吧,据说连墓地都选好了,现在孩子平安长大,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那他可以告诉我们啊,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为什么一言不发离开?拿不拿我们当兄弟啊?”俞飞圆圆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依旧不依不饶。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想什么?”许成无奈道,“但他这些年,真挺不容易的,网上那些骂他的话脏得我都看不下去,隔三岔五就要被拉出来鞭尸一次。”
  “我想,他当年之所以走得那么干脆,也是抱着和你们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想法。既然如此,这事就当翻篇了吧。”
  “靠...”厉扬暗骂一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戒烟计划正式宣告破产。
  俞飞也伸出手,试图从烟盒里掏烟,被厉扬一个巴掌拍到手上。
  “我就不能借烟消愁啊!”俞飞恨不得跳起来。
  厉扬拿出自己之前为了戒烟买的水果糖,随意拿了个橙子味的剥开,扔到俞飞嘴里,没什么波澜地说道,“别学坏。”
  俞飞依旧嘟嘟囔囔,到底没再反驳什么。
  先提起这话头的楚天阔却陷入了沉默,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半晌终于问道,“你是说,当时他走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女朋友?那时她就怀了孕?”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只要是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有答案。在场的人中,只有许成对他们那些年的纠葛最为清楚,也明白他这问题真正的含义,最终只能点了点头,表情里隐隐含着不忍。
  得知南星是为了结婚生子才离队的时候,楚天阔以为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自己到底还是太乐观。
  原来这就是南星所谓的喜欢,那么不值钱。在和自己滚床单的同时,还能让别的女人怀孕。楚天阔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可笑,抑或为那位陌生女子不值,他只觉得自己正在不断掉落,整个大地都是失重感。
  许成哪能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但想起以前和他的对话,心里也是纳闷,毕竟是楚天阔自己说的两个人只是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他拍了拍楚天阔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行了行了,别这么丧啊,我们今天可是难得终止了连败,晚上点个外卖庆祝一下。”
  “许哥,你这么说显得更心酸了。”俞飞红着眼睛道。
  许成懒得理他,眼神在地面上停留许久,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冲楚天阔阴险地说道,“基地不准抽烟,违者一根罚1000,你记得转我5000。”
  “还有你,记得转我1000.”许成又指了指愣住的厉扬,最后潇洒地离去。
  第5章 意外登录
  夜晚的海滨城市总是格外热闹。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你追我赶,快乐地踏着浪。距离不远处是小吃摊,三五成群的人们结伴而坐,高谈阔论着。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车后座的南星,后者脑袋撑在胳膊上,像只乖巧的宠物猫一般趴在车窗边,面色宁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凉爽的海风顺着窗户爬进来,吹得他眯起了眼。
  “小兄弟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这段路程很长,几乎快横跨半座城市,师傅在心里评判了一下,觉得南星不像是那种喜欢绝对安静的客人,便没耐住寂寞尝试着和他搭话。
  南星闻言笑了一下,转过头冲师傅乐道,“这么明显吗?”
  师傅也乐了,点头道,“我看人挺准的,我朋友都说我都可以去天桥下面摆摊给人看相了。”
  南星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说道,“那你给我看看呗?”
  正好碰到一个一分多钟的红灯,司机师傅没能赶上绿灯的趟儿,闻言便从后视镜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等到红灯重新变绿,车辆起步,他玩笑着说,“我看你印堂发红,是命犯桃花嘞,小心惹上情债。”
  南星又趴回窗边,笑着应了声是。
  绿然小区是刚修建不久的新小区,只是位于近郊区,地理位置算不上好。这里住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对电竞什么的丝毫不知,也正因如此,南星最终才买了这里的房子。
  一进门,便看到王姨正抱着安安在客厅里来回打转,哄她睡觉。看到双手空空的南星,王姨压低声音,训小孩似的说道,“纸尿裤呢?哎呀,你说说你哟,这点事都记不住,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哟。”
  住院那段时间,江月白不放心别人来照顾南星,左想右想最终决定让基地阿姨来。后者从战队组建之日起就在,对和家里人关系紧张的南星更是格外偏爱,几乎是养儿子一般对待他。
  明白了眼前这人靠不住以后,王姨最终决定亲自出马。她小心翼翼地将安安递给南星,轻声道,“闹腾一天了好容易困了,等她睡着你就抱到房间去。我去拿快递,正好家里没醋了,顺道去买一瓶。”
  南星僵硬地接过了安安,仿佛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定时炸弹似的,背部像打了钢板,挺得笔直。
  安安出生之后,南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她,当即就被推进icu。在医院疗养期间,他自己都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更别提照顾安安了,况且安安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
  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疼痛就像是骨头从皮肉里反向生长,刺穿皮肤,原来活着连呼吸都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过了几个星期,他才在恒温箱里看见了那个小家伙——科技创造出了最适合她生存的环境,她正安稳地睡着,像一位未染尘埃的天使。
  “如果可能的话,建议您还是联系一下让您怀孕的人,照顾孩子是他应尽的义务。”医生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颇为出色的异乡人,在心里唾弃了一顿不知名的负心汉,颇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之后,南星被确诊为产后抑郁症,在经历了漫长的心理咨询疗程,他终于在医学上恢复了正常。心理医生不止一次劝说他多和安安接触,王姨也总是有意增加他们父女俩独处的时间,但南星往往都是逃避。
  他在害怕。
  王姨临走时看着南星僵硬的身体,面上不显,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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