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随着楚天阔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他的语气也越来越笃定,或许正是这种笃定刺痛了南星——他觉得自己的怒气正在血液里沸腾。
  “你们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搞错了你的家庭关系,怎么,你是需要我就这个错误向你道歉?”
  “对不起!你之所以把我当作小丑一样耍着玩是因为你的父亲是个混蛋?是因为你的原生家庭?还是因为你有什么童年阴影?”
  南星看着楚天阔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心中涌现了一股残忍的快意,这不是什么健康的心理状态,可南星决定在后悔之前将所有的话一股脑地抛出。
  “就算如你所言,你父亲是个人渣混蛋,那你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吗!”
  “他强迫你的另一位父亲,你强迫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因为你们都姓楚,因为你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所以你觉得你就该和他一样?”
  楚天阔脸上血色尽褪,事实上,这个所谓的顶级alpha在此刻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仓皇地往后退了几步,脚步虚浮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本应该放声大笑的,自己和楚明雍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可就在此刻,楚天阔的记忆飘到了许久之前那个遥远的夏日,那个因注视着南星乖巧的睡颜而突然闪现而过的一个念头。
  要是南星是个omega就好了...
  要是我能把他变成个omega就好了...
  楚天阔像被人扔进了一个真空罩子里,周遭的一切声音蓦得消失,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南星看着楚天阔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和之前判若两人。
  大厅门廊处,一位身穿燕尾服的服务生正在张望着,南星举着手将他叫了过来。
  “他喝多了,麻烦你在这守着他,等他清醒一点后带他去休息一下。”
  尽职尽责的服务生点了点头,目光在南星和楚天阔之间打量了一圈。楚家少爷和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男人,看上去就像是坊间传言的豪门八卦,服务生要十分努力才能忍住好奇的目光。
  南星已经没有力气去管眼前这人怎么想了,他就像是一次性迅速燃烧完毕的烟花,突然就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一阵接一阵的冷风就像是野蛮生长的爬山虎,顺着沥青的公路地面慢慢攀爬到黑色的金属柱上,再钻进一盏盏的路灯里,于是原本暖色调的灯光也变得凛然起来,像是审讯犯人时用的探照灯,齐刷刷地对准南星,开始了审判。
  南星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在奔跑了。
  他开始想安安,想她这个点肯定已经乖乖地睡着了,或许正做着什么美梦。等自己回去,会和以往一样给她一个晚安吻,然后安静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就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所有一切都会像现在奔跑时被甩在身后的风景一样消失不见。
  可没有人能对自己说谎。
  南星知道楚天阔今晚一定是醉了,所以他才能暂时放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出那些近乎于恳求的话;可他一定还有着几分清醒,否则他不会一针见血地戳穿南星心底最深处的害怕。
  城市渐渐陷入沉睡,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南星突然用双手捂住脸颊,蹲在了地上。
  有时候人的崩溃只是在某一个瞬间而已。
  在此刻,他对楚天阔的恨意迅猛增长,这次的恨意来势汹汹,甚至尤甚于当年知晓真相的时候。
  他恨楚天阔之前的隐瞒,恨楚天阔现在的坦白,恨他每一次的难过,恨他为什么要在自己早已决心恨他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些东西。
  南星将脑袋埋入双臂之中,完全的黑暗让他感觉到安全。
  也许我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被楚天阔说中了,恨自己害怕听完那些话后就没有勇气再继续恨他下去。
  这不是个恰当的比喻,但南星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食症患者,心里无比清楚那些看起来色泽鲜艳、香气诱人的垃圾食品对自己的健康多么有害,可是在某些分神的时刻,他还是会控制不住。
  楚天阔就是涂上了糖霜的“垃圾食品”。
  就像身体被硬生生地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快去吃掉他吧,口腹之欲才是最重要的;另一半理智的声音每时每刻如警钟一样长鸣,南星,离他远一点。
  ——
  宴会厅里依旧灯光璀璨。
  楚天阔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位不知道谁家的omega从侍者那里拿了一杯红酒,笑着递了过去。
  “楚少,今天给老太太庆生,难得这么高兴,再多喝一杯吧?”
  他长得不错,声音也是甜甜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惜楚天阔不讲究这茬。
  “收收你的味儿,很呛人。”楚天阔沉着脸,声音冷冷的。
  这位omega的信息素是a级,从没有被人用“呛人”形容过,顿时涨红了脸,憋了一肚子气离开了。周围原本围了一圈想来搭讪的人们,在看到这人的下场之后便都做鸟兽散。
  秦书鹤将刚刚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喝吧,喝了感觉会好一点。”
  楚天阔用手指敲着瓷碗的外壁,闻言愣了一会儿,问道,“会好一点吗?”
  秦书鹤坐在沙发侧沿,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楚天阔的头,他看向了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正注视着自己的楚明雍,语气温柔道,“当然,我和你保证。”
  事实证明,他的父亲确实从不撒谎——醒酒汤的确缓解了楚天阔生理上的难受。
  他靠在沙发上,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
  “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去看医生?”
  “你的信息素依赖症不是已经缓解了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更严重了?”秦书鹤斟酌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第32章 老照片
  自从参加完明晴的生日宴后, 南星和楚天阔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二人都对当天发生的事绝口不提,仿佛一同喝下了失忆药水,不过在比赛中倒是越来越默契了。
  2-0拿下最后一场比赛, sts常规赛完成收官,以第五的成绩进入了季后赛。
  “s市中心气象台发布高温橙色预警:预计未来两天, 我市大部分地区最高气温将升至37c以上,局部可达39c以上, 请广大市民朋友注意防范......”
  恼人的蝉依旧喋喋不休地叫着,这两天的s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大巴车上的冷气也没能完全驱赶走炎热, 仅仅是场馆外这么一小段距离就足够人汗流浃背, 俞飞拿扇子不停地扇风, 看到一旁仍旧穿着两件套队服的南星, 表情十分惊讶。
  “你不热吗?”俞飞纳闷地问道。sts队服有短袖和外套,正值酷夏, 众人都穿着黑色短袖,只有南星依旧裹着春季外套。
  南星摇摇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明明黑色棉质的短袖足够遮住那一道疤痕, 没人有透视的功能, 但南星就是神经质地要在公众面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腹部, 心想也许是时候去纹个文身了。哎,社会发展这么快,为什么没有什么无痛文身技术呢?
  大巴车刚刚停在大门外, 俞飞率先从车上飞奔下去,迫不及待地飞奔到凉爽的基地,打开门却差点直挺挺撞到对方。
  一手端着水杯的江月白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俞飞这才没来个平地摔。
  “怎么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江月白哭笑不得地说。
  在场的人只有任鲸生是第一次见江月白, 他礼貌地道了声老板好。
  “叫我月白就行,老板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好的,月白。”任鲸生从善如流,不过语气还是有一些别扭。
  “你怎么过来了?”在队伍最末端的楚天阔问道。
  江月白一双狐狸眼笑得弯了起来,“我来视察一下工作,顺便庆祝我干女儿搬过来,今天来的可不止我一个。”说完,便往旁边侧了下身。
  “安安,看看谁回来啦?是爸爸~来,我们和爸爸打个招呼~”陈冉夹着嗓子,举起了安安的右手,冲南星招着。
  小孩儿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和南星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故意躲到陈冉怀里不看他。
  “我的天呐,南星,我劝你晚上睡觉睁着一只眼睛。”俞飞两眼都在放光。
  南星从陈冉怀里接过了安安,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有些疑惑地问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当心我去偷你孩子,这也太可爱了吧!!!”俞飞发出了一声气很长的尖叫,张牙舞爪地朝安安走过来。
  “乖宝宝,快给叔叔抱一下。”
  安安眨巴着大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又抱紧了南星的脖子,转过头去不看他。
  “瞧瞧你,把孩子吓到了吧。”一旁的许成早已按耐不住体内的奶爸之力,先是双手合掌拍了两下,成功吸引了小孩儿注意力,趁着安安偷偷抬起头,在南星怀里悄悄地看向自己时,许成露出了自以为最和善的笑容,用十分夸张的夹子音说道,“安安还记得叔叔吗?叔叔去看过你的,给叔叔抱抱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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