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糖 第69节
有些导师会认为这类家里有负担的学生是软柿子,怎么捏他都不会还手。
是以,哪怕苏榆一再表示自己不想参与,到最后导师还是将他的名字加到了文章署名里,加刚入学的研一学生后面,在像是嘲讽。
其实苏榆才是署名的十几个人中对那篇文章贡献最大的人,宋知遇和黄北星当年进入项目组的时候还都是苏榆手把手教的。
宋知遇将目光落在公司宣传册上,他指了指苏榆的照片,“他也挺愧疚的,一有空就去老师墓前,但师母和同门都不太愿意看见他。”
所以苏榆每次都会避开大家去扫墓的时间,自己偷偷过去。
宋知遇长出一口气,他擦了擦脸上的潮湿,故作轻松地看向姜郁:“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没想到那如同噩梦般的半年,如今居然用短短几句话就能概括完了。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没继续做研究……”宋知遇沉吟片刻,“可能因为没什么劲头了。”
他的热情在实验室的模型和数据被全部毁掉的时候也同样被摧毁了。
宋知遇一直以为科研是纯粹的,但直到孟士安离世后他才意识到,纯粹的是人,而绝非事。
经过联名举报的那个事情以后,宋知遇逐渐在课题组被边缘化,小导不想带他,副校长又不管他。
若不是他研一研二已经发够了文章,提前到达了硕士毕业标准,都不一定能够按时毕业。
姜郁抬手抱住他,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没关系,孟老师如果知道你现在在高中当老师,一定会开心的。”
教书育人,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孟士安若是知道宋知遇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取得了班里同学和家长信任,肯定也会为他骄傲。
“寒假陪我回趟m市吧。”
宋知遇跟老师和师母都提过姜郁,他们以前经常说想见见那个将他迷得恋爱都不愿意再谈的女孩儿是什么样子的。
“想带你去跟他们认识一下。”
第47章
当初宋知遇刚读研一的时候, 孟士安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侄女儿,但后来听说宋知遇心里一直有个忘不掉的姑娘后,孟士安便再没提过这事儿, 还总鼓励他积极去找姜郁, 重新与她联系。
孟士安与札秋池也是年少相识, 因为双方各自出国留学而分开失联过几年,所以宋知遇的心情他再理解不过。
“那你师母现在在做什么?退休了吗?有人照顾吗?”
携手大半生的丈夫骤然离世,这样的痛可能这辈子都很难走出来。
“没退休,她是古文字学的教授, 今年还招了博士生。”
宋知遇偶尔能刷到札秋池的朋友圈, 她放假的时候会跟学生去爬山郊游, 也会叫学生去家里喝茶聚会。
每张照片里, 札秋池都戴着她和孟士安的定情玉佩。
“师母相信老师会等着她, 所以她说自己更要把人生的最后几十年好好儿活, 过得精彩一些。等百年以后去到天上,她再把日子当成故事, 慢慢给老师讲。”
姜郁听完两位老教授的故事后有些感慨, 她低头看着自己和宋知遇十指相扣的手,牵起来晃了晃, “等你们放了寒假,我们就去m市看札教授。”
“好。”
……
不知不觉, 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姜郁去洗手间洗了脸,怕明日起来眼睛肿, 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放到眼睛上冰敷。
她回到沙发旁, “早点睡吧, 明天我陪你挂完水再走。”
宋知遇仰头看她,“这会儿一点半了。”
姜郁一愣, 她知道这会儿一点半啊。
“你还回去?”宋知遇问。
姜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家就在隔壁,出门走两步就到了,也不存在什么太晚了回去不方便这种事情。
二人对视着,僵持了一会儿。
宋知遇又道:“医生说半夜可能会又烧起来。”
姜郁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我定几个闹钟,夜里过来给你量体温。”
宋知遇顿了一会儿,“不用。”
“烧起来我自己吃药。”他云淡风轻道。
姜郁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可怜二字。
以为宋知遇是在欲擒故纵,她弯腰凑过去,“真不用吗?”
“真不用,你好好儿睡觉。”
宋知遇本来确实舍不得她走,但刚刚想到她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自己家睡能更踏实一些。
姜郁哦了一声,弯腰拎起包,朝他挥了挥手,“行,那我走了。”
很快,楼道里先后响起两次关门声。
半个小时后,姜郁趿着拖鞋走到601门口,输入密码……
她蹑手蹑脚地进屋,屏住呼吸打开宋知遇的房门。
宋知遇应该是睡了,呼吸音平缓匀长。
怕吵醒他,姜郁在门口就脱了鞋,赤脚走到床边。
她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准备钻进去,谁知右膝刚跪到床垫儿上,就突然被人拦腰搂了过去。
宋知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是要回去睡吗?”
“嗯……本来是要在家睡的。”
姜郁将脸贴在他颈窝里,感觉到他体温还有一点点高,“但觉得某个人发着烧一个人睡好凄惨啊,就想过来给你量个体温。”
宋知遇轻笑了一声,低头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烫吗?”
他刚刚自己量过了,还有点低烧,不用吃药。
“有点儿烫。”姜郁伸手抱住他,“不过冬天抱还挺舒服的。”
姜郁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她没忍住抬头亲了宋知遇一口。
宋知遇先是一愣,而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遮住她的口鼻。
“别传染给你了。”
“宋老师,”姜郁无奈地拖着长音喊他。
“就咱俩今晚的这个距离,要传染早传染了。”
宋知遇还在犹豫,姜郁果断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
她又凑过去亲他,含糊不清道:“也不在乎这一口两口的,好久不见了,让我亲亲……。”
……
姜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次日睁眼的时候被窝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宋知遇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她发现床头的台灯上粘着便利贴——
【烧退了,我去学校上课,上完课回来。】
姜郁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是九点半。
她打了个电话问家里阿姨发烧的人适合吃什么菜,电话挂断后,姜郁对照着阿姨给的菜谱在生鲜外送软件上下了单。
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姜郁又困倒在了床上。
手无意间碰掉了床头柜上的药盒,她探身去捡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角落里的一瓶陌生的药瓶,不是昨天医院开的。
姜郁拿过来一看,是安眠药。
在国外与她合租的中国舍友常年失眠,也经常吃这个。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郁随口问起他关于失眠的问题。
宋知遇没有隐瞒,“老师离世后经常失眠,毕业后慢慢好了一点,只吃褪黑素就能睡着,最近几天又失眠了才拿出来吃。”
听起来宋知遇的情况不算严重,姜郁松了口气。
如今的年轻人出现睡眠问题的比例很高,长期吃助眠药物的人数不少,她朋友里就有好几个人都在吃,有的甚至需要加倍药量才能起效。
“我爸认识一个治失眠很厉害的老医生,回头让他帮你联系一下。”
姜郁突然想到了一些在言情小说里常见的情节,她半开玩笑地问:“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失眠会缓解吗?”
宋知遇被她问得一愣,认真回答道:“不会。”
似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严谨,他过了一会儿后,又补充道:“但做完以后会睡得容易一些。”
姜郁僵了一会儿,她低着头,语气机械道:“那是累的,你以后晚上睡前去跑十公里,效果应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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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前几天,姜郁出差结束回到了江城。
航班晚上九点落地,宋知遇开车去接她。
车驶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车玻璃上。
“下雪了!”姜郁降下车窗,双手搁在车窗旁边接着,等着雪花飘进来。
江城今年的初雪比以往几年来得晚一些。
十几分钟后,雪花越飘越密。车辆驶入闹市区后,能见度降低了不少。
南方每年下雪的时候不多,一路上随处可见兴高采烈的小朋友和年轻人。
车开到临江大桥的时候,宋知遇在路边停了车。
“下去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