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早就跟你说让你早点找个靠山。算了,现在也都迟了,做好准备吧。有硬仗要打了。”
  ……
  郑社稷的报复果然来得又快又下作。
  先是傅斯霆递交的奖学金评审材料莫名其妙地"丢失",又在评审会上被指出"不全"。副院长郑社稷面露精光:"这么简单的材料都做不好,这学生就是没有心,奖学金怎么能给这种人?"
  和师兄师姐一直做的项目也被叫停了。有师兄为了出国很需要这个项目,哭着怪傅斯霆连累他们。
  郑社稷还在学院大会上含沙射影地大骂:“有的同学品行低劣,用着几万的电脑还申请贫困补助!”
  傅斯霆现在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厉非那种被诬陷、冤屈不白的感觉。
  好在舍友们都很好,努力帮他澄清,还私底下帮他研究对策。
  常傲瑜:“死老头现在再恶心人,好在咱们学校领导五年轮岗,等毕业那年他就轮换到别的学院了,做不到只手遮天卡你毕业。”
  “不然这几年你就躲他远一点算了。不是说让你逃避,只是毕竟之前那学姐手持录音实名举报性骚扰都没告赢,学校最后还是选择了保郑社稷。”
  “我姨也是大学教书的,她说这里面学校也是有不得已——那种有头衔的学者,走到那个名牌大学都是会被哄抢的金字招牌。哪怕学校真把秉公他开除,别的大学也会把人立刻聘走,老色狼根本得不到任何实质性惩罚。”
  “所以学校一般倾向于不处理这种人,只要他们不明确触犯国家法律,哪怕为人师表但私德有亏,一般也都是轻轻揭过了。”
  白裴皓:“但如果,咱们把事情闹大,给学校上压力呢?实在不行哥几个陪霆上天台演一场,舆论有了事情就好办。”
  赵冉:“没用的。又没有任何能钉死老色魔的实质性证据,把事情闹大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傅斯霆:“……”
  傅斯霆:“那如果,别人手里有证据呢?”
  “我的意思是,我总不可能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吧?”
  思路一旦打开,受害者就很好瞄准。郑社稷手底下研究生大都样貌平平,只有一位研二的师兄是个愁眉苦脸的帅哥。
  傅斯霆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长得好但精神气很差,感觉要死不死的。
  他私底下去找了师兄。
  果然师兄是受害者,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但整整三年对方都很小心谨慎,每次见面都在学校没有监控的办公室。师兄现在又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也没有勇气举报。
  ……
  傅斯霆不放弃。
  大二下学期,人生再度成了他的战场。
  好在郑社稷大一时一直用他做文件助理,布置了海量工作。傅斯霆像侦探一样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寻找蛛丝马迹,郑社稷的报销记录、项目经费、学术论文......他根据那些资料找到了很多人,有当年被郑社稷欺负过的学姐,也有拒绝代写论文被卡毕业的学长。
  但收集证据的过程仍旧异常艰难。
  整整一年,傅斯霆邮箱被黑,电脑中毒,学校里的一切荣誉、奖学金和勤工助学统统被取消。有的证人不肯见面,有的临时反悔,有的害怕报复,有的直接被收买倒打一耙……
  无数阻碍,无数人各种各样的嘴脸。战斗的代价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一如高二那一场恼人的、漫长的、无休无止的官司重来一遍。
  他开始越发疲惫。
  看不到希望,学校里郑社稷处处找茬变本加厉,厦梅英也时不时派人威胁。
  渐渐,傅斯霆又出现了之前在家里的症状,吃不下饭,早上吐一次晚上吐一次,只有胃酸。
  后来连他自己都无数次怀疑,到底还有没有曙光到来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还是来了。
  整整一年的努力,他终于还是艰难地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和证人。郑社稷学术造假、性骚扰、贪污经费......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地呈现在学校调查组面前。
  郑社稷依然试图狡辩,但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恶人是不会反省的,他整个人面目狰狞恨恨冲过办公桌就想打人:“我对你不薄,你就是个白眼狼!”
  从调查会议出来,傅斯霆就上了天台。
  当然他没真的打算跳,室友们也配合默契,该拍视频的拍视频该一起演的一起演。
  视频在各大院校的班群和网络散播,舆论一片哗然,在悠悠众口的压力下学校再也无法慢吞吞拖着,火速公布了调查结果。
  郑社稷被开除,学术头衔被撤销,还面临刑事指控。
  厦梅英也随着舆论被人起底,接连出现了十几个受害者举着身份证在网上曝光他。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真实嘴脸暴露,如今晚节不保、人人喊打。
  那天傅斯霆又去了一次图书馆顶楼,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园里,给一切镀上一层金色。
  手机上收到很多当事学长学姐们的感谢信息,无数陌生人加油打气、祝贺他一人搬倒两大禽兽,为学术界清除毒瘤,功在千秋。
  傅斯霆也并没有觉得这一年的努力不值得。
  很值得,但是胜利的喜悦还是很快被疲惫取代。
  好累……
  他的身体好像有点被这一年的战斗拖得过于疲惫。近期开始出现了神经衰弱的迹象,晚上很难入睡,白天又睡不醒。吃药喝咖啡和茶都完全不管用,时常神经性胃痛。
  同时他也变得很没有胃口。
  或者说,那也不叫“没有胃口”,他是整个人时常没规律地在吃不下和暴食之间循环。
  有时候胃在叫着饥饿,但嘴巴就是意兴阑珊。或者是反过来,拼命吃个不停,但胃里已经涨得很难受了。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好几个星期,曲织帆又回国来找他玩。
  他打起精神陪她到处逛。
  曲织帆:“真心疼你遇到那么恶心的老贱人,能干倒他们真是太厉害了!反抗强权之光!”
  他们那天一起逛了街,还去了动物园,很开心。
  可曲织帆走的时候却突然正色:“傅斯霆,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我觉得你不太对劲,状态和一年前很不一样。你要不要问问身边朋友。如果他们也觉得你不太对,真的就早点去医院看看吧?”
  傅斯霆回去就问了室友。
  他以为他们会说“哈哈哈你哪里有不一样”,结果三个人给他的反馈居然都是他最近给人的感觉是和之前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没有人能明确描述,反正室友也都支持他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的前一天,傅斯霆提笔想要给柏爷爷写信。
  他这一年太压抑了,以至于竟然整整一年都没怎么再写信过去,好像一只突然忘了爷爷的小白眼狼。
  他希望爷爷不要难过。
  更不要生他的气。
  ……
  这一年,厉非在美国片约不断,很忙。
  美国的山跟国内的又不太一样,全是石头,给人一种孤寂荒凉的感觉。高强度的工作又是与世隔绝的片场,偶尔心情灰暗,他都会习惯性看看钱夹里的小狐狸。
  日复一日这么快,小狐狸也快念完大三了吧……
  最近他没有来信。
  应该是在准备走上社会,很忙吧?
  厉非并不介意渐行渐远,他只是衷心希望走上社会后的小狐狸,不要很快也变得面目全非。
  但很难吧。
  厉非垂眸笑了笑。
  他这一年在美国的名利场里,看到的离谱故事比之前更多。那么多人稍有成就就开始为所欲为的堕落,另一些人则是遭遇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酗酒药物成瘾的比比皆是。有人无底线博眼球赚到了钱,有人羡慕嫉妒别人最后自己把自己逼疯。
  现实往往很让人难受。
  人们明明在不断长大、不断成熟,却好像又一个个越来越很难看清自己的真实模样。
  厉非庆幸自己一直没怎么变。
  但同时又越来越难对周遭的人性抱有奢望。
  ……
  傅斯霆去医院一开始挂的是内科。
  他以为自己应该是肠胃疾病或者哪里失调,没想到听完他的症状后,医生沉吟:“你不如先去精神科做一个筛查。”
  傅斯霆:“……”
  他以为他的精神没问题,但是检查结果却是中度,接近重度的抑郁。
  医生给他开了百忧解和一些辅助药物。傅斯霆吃了,但副作用有点太大。他之前只是夜里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吃了以后直接白天晚上都不能睡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抑郁的就诊规范是不可以私自断停换药的。
  他吃了俩礼拜,受不了,把药扔了。
  ……
  保险事件后,傅斯霆和江月萍的关系就很疏离。
  就连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江月萍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傅斯霆收拾行李去学校,她也没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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