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会不会……梦里才是真的,她现在已经与裴今宴和离、把母亲气死、被父亲逐出家门,成为京城第一荡妇。在绝望中,梦见又重回到成亲的那一日?
  这么一想,她又不敢睡了。
  怕一觉醒来,自己又重新沦为荡妇。
  不知哭了多久,疲惫的苏明妆幽幽睡去。
  房门外。
  下人们刚出房门,便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王嬷嬷为首的学士府派,一派是以刘嬷嬷为首的国公府派。
  王嬷嬷这边,云舒焦急道,“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早晨还好好的,怎么拜完堂,就好像被惊吓了一般?”
  王嬷嬷叹息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雅琴问,“要不要去告诉夫人?小姐说,洞房里发生之事不能告诉裴老夫人,可没说不能告诉我们府夫人。”
  王嬷嬷骂道,“傻丫头,夫人不让告诉裴老夫人,是怕裴老夫人担心。难道咱们要让我们苏夫人担心吗?”
  另一边。
  国公府的丫鬟也围了上去,“刘嬷嬷,这些事儿要告诉老夫人吗?”
  刘嬷嬷皱着眉头思考很久,“老夫人身体不好,万不要告诉。”
  “是,嬷嬷。”
  ……
  清晨。
  苏明妆刚睁开眼,就猛然想起那个梦,狠狠一抖。
  好在,入目是一片红色,而非“记忆”里的肮脏破屋,她稍稍松了口气,思绪不自觉又回到梦境——梦中,第一天新房被砸,她哭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敬茶仪式,便带着王嬷嬷去讽刺裴老夫人了。
  裴老夫人被气得面色苍白,把她赶了出去,之后裴今宴接皇令,出京为皇上办公差。
  一会敬茶仪式,她该怎么办?
  闹是肯定不敢闹的,她可不想有梦里的下场。
  ……哪怕是夹着尾巴做人!
  好好敬茶,哪怕裴老夫人打她几巴掌,她都不能吭声!她绝不能像梦里那般作天作地,最后跑出去偷人了,她想回家!
  只可惜,北燕国律法规定,成婚满一年后才能和离,三年后才能休妻。
  苏明妆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那个噩梦,她已经看不清自己对裴今宴的感情了。
  也许,她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裴今宴。
  刚开始裴今宴救她时,她是感激。后来裴今宴对她冷淡,她是不甘心。
  玉萱公主为她抱不平,之后她们两人便想方设法地对其打压。
  谁知那裴今宴却是个硬骨头,就这样欺啊欺啊,欺出了感情,开始喜欢上……如果那种不甘心,可以算喜欢的话。
  当时玉萱公主听说她喜欢裴今宴,也是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唯一的好友,便让身边几个狗头军师(贴身宫女)想了办法,教苏明妆编排裴今宴,说裴今宴救她时顺便轻薄了她。
  苏明妆越想越羞愧——当时她也是疯了,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这时,帷帐帘子被人从外面撩起一条小缝,明亮光线从缝隙中照入昏暗的床内。
  是雅琴。
  雅琴见苏明妆红肿着一张小脸坐在床上,急忙问道,“夫人您又哭了?您若是心情不好,就骂奴婢出出气,万不要憋坏了身子。”
  苏明妆看到雅琴,心中惭愧。
  因为梦里,她没银子时,竟……把雅琴和云舒卖掉了,她真不是人!
  “没……没有,就是想家了,还有,你们以后就叫我小姐吧,这样……我也好像回家了一样。”
  “是,小姐,”雅琴倒是没多想,毕竟小姐一向任性,她们早就习惯,“现在时辰还早,您可以再睡一会,等到了时间,奴婢再叫小姐起床去敬茶。”
  小姐素来喜欢赖床,有时甚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不了,不睡了。”苏明妆利落地下了床。
  雅琴见小姐起床,便叫来了其他丫鬟,服侍小姐梳妆打扮。
  苏明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美艳动人的脸蛋,不寒而栗——从前她曾因为自己这张脸沾沾自喜过,但后来失去家族庇护才知道……红颜多薄命。
  那些男人,就像苍蝇一般嗡嗡围着她转,只要找到机会,就狠狠叮上来。
  有些权势大的,即便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就好像……她也创造机会主动陷害了裴今宴,逼着他娶她一样……
  第4章
  糟!这可怎么办?
  雅琴梳着小姐的长发,赞叹出声,“小姐的头发真好啊,握在手中好像捧着缎子一样,奴婢无论梳多少次,都忍不住赞叹。”
  云舒使唤着二等丫鬟,把两大箱子精美头面搬来,眉开眼笑道,“何止是头发?小姐皮肤也软得好像嫩豆腐,每次奴婢为小姐上妆,都趁机多摸两下。”
  苏明妆狠狠抖了一下。
  雅琴急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给您梳疼了吗?”
  “没有。”苏明妆面色苍白——她为什么抖?因为云舒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些贪恋她美色的男人。
  雅琴见小姐没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姐,今日奴婢给您梳一个牡丹髻?再配上那套黄金掐丝翡翠头面,定是雍容华贵、美艳动人呢。”
  苏明妆皱了皱眉,“不,梳单髻,随便用个玉簪子,不用其他头面。还有,妆容也不用画,咬个口脂就可以。”
  众人吃惊——小姐平日里最是重视妆容的,每天梳妆打扮就得花上快一个时辰,有时发髻不满意,更是要拆上几遍,今日怎么变了性子?
  云舒小心翼翼,“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苏明妆垂下眼,“都没有,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她这辈子,不想招摇了!
  梦里,如果她没被那些男人盯上,没被陷害,下场也许不会那么惨。
  “……是,小姐。”众人见小姐坚持,也就按小姐说的办了。
  ……
  早膳,
  在陪嫁下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苏明妆吃了一碗粥,两个包子、一小碗汤和两碟小菜!
  别怪大家这么惊愕,实在是,从前小姐在娘家可是出了名的挑食。
  又因为学士和夫人生小姐时年纪不小,还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娇惯得很。
  每天早晨小姐用膳,夫人都在旁边陪着、劝着,最夸张的一次,只要小姐多吃一口饭,夫人就给一两银子。
  但即便是这样,小姐依旧挑口。
  夫人为了让小姐多吃饭,重金招了不少名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学士府明珠院的饮食标准,搞不好比宫中普通嫔妃的标准还高。
  大婚前,夫人还曾担心小姐不习惯国公府的饮食,想送厨子。
  只是刚成婚就自带厨子,又显得小姐娇气,便打算先大婚,待小姐回门时,把厨子捎带过去。
  谁能想到,小姐大婚第二天……胃口就这么好!
  况且国公府的伙食,明明不怎么样!
  王嬷嬷想到昨天发生的事,紧张起来,忐忑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要不要去请大夫?”
  苏明珠也发现自己吃得多了一些,略有尴尬,“咳……没……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她不是饿,而是想吃!
  那个梦境实在真实,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食不果腹的情景,哪怕在她死前的一刻钟,还有个猥琐男人,拿着一只包子对她说:只要陪他睡一觉,包子就给她。
  她当时得了花柳病,流落街头,别说包子,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她没吃那个包子,因为她及时的死了。
  如果她没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个包子,而……
  想到这,苏明珠打了个冷颤,面色苍白、难掩惊恐。
  王嬷嬷看见,惊呼道,“云舒,小姐情况不对!快去请大夫!”
  苏明珠急制止,“别!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吃得有些多,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很对我胃口,真的!王嬷嬷你相信我!”
  学士府下人们都惊呆了——这早膳对胃口?就这?
  王嬷嬷小声道,“小姐您别怕,您要是觉得委屈,咱们就回学士府,自有学士大人给小姐主持公道。”
  苏明妆连连摇头,“王嬷嬷你真误会了,我没委屈,这里厨子的手艺真合我胃口!”
  说着,还怕王嬷嬷不信,又抓了一只包子,咬了一口,生怕招惹事端。
  “!!!”众人。
  学士府的下人惊愕,她们第一次见小姐吃饭这么痛快。
  国公府的下人也惊愕,因为她们之前就听说苏明妆和玉萱公主是“京城双珠”,是两个刁蛮任性、难伺候的主儿,却没想到苏小姐比她们想象中随和得多。
  “奴婢信!小姐您别吃了……不是,奴婢并不是不让小姐吃,而是小姐平日里饭量极小,今天突然吃这么多,怕吃坏了脾胃。现在时候还早,奴婢陪小姐散步消消食,等敬茶仪式后,小姐若是还想吃,咱们再继续吃。”
  苏明妆思忖片刻,“王嬷嬷,我们先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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