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提起老国公,孙掌柜和陆厨子铁汉铮铮,也红了眼圈。
  厨房门口挤着偷听的小二们,想起老将军,也是心里难过得紧。
  苏明妆,“第二,我们再说望江楼亏损的责任。陆厨子你自有责任,但不会变通的孙掌柜、小二们没有责任?事已至此,都决定改成书铺了,就别提什么责任不责任,一切向前看。
  你们都是行军打仗之人,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们。难道你们打输了一场仗便直接退伍,再不打仗了?”
  一番话,将陆厨子老脸说得一会红一会白,羞愧难当。
  “夫……夫人教训得是,但……夫人您有所不知,小人不善与人……打交道,他们……能在书铺干活,小人……怕是做不了书铺的……小二……”
  王嬷嬷等人——看出来陆厨子不善打交道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苏明妆莞尔一笑,“我也没说让你做小二啊?望江楼太大,不可能三层都做书铺,真正做书铺一层就够,所以我打算二层做一个阅览室、誊抄室,供一些入京没条件读书的学子誊抄用。
  既然如此,就得考虑膳食的问题,毕竟这里地段繁华,酒楼茶楼价格昂贵,学子们怕是吃不起,所以干脆我们来提供,做一些粗茶淡饭,要价也不用太高,让学子们吃得起,我们也能小赚一笔。”
  望江楼的众人惊讶——阅览室?誊抄室?还卖饭?从前闻所未闻,好新鲜啊。
  孙掌柜一听有戏,立刻高兴地劝说道,“对呀,夫人也要做膳食生意,你走了,谁来烧菜?我们可不会的!”
  陆厨子心动,但还是摇头,“我烧菜……不好吃。”
  苏明妆道,“要的就是不好吃,如果那么好吃,他们都来蹭低价饭,把我们书铺当成了什么?”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挤满的“脑袋”,笑道,“在那挤着不舒服吧?我们换个地方,弄些茶水,坐下慢慢说。”
  众人直接看呆了——夫人太美了!夫人这一笑,感觉略有昏暗的厨房,都一下子亮堂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荜生辉?
  大家没读多少书,为了当小二,刻意学了一些夸人的词儿。
  例如说,看见贵客来,就要说:客人您一到,我们望江楼蓬荜生辉。
  但彼此都知道这是客套话,谁能一来就让酒楼闪闪发亮?也不是拎个灯笼来用膳?
  但夫人这一笑,大家却真的清清楚楚看见厨房发亮了!原来蓬荜生辉是真的!
  随后,众人就在惊艳中,晕头晕脑地被带到了大厅。
  左右也没客人,苏明妆直接让人把望江楼关了,开始开会。
  大厅内,茗香阵阵。
  小二们围坐在几张桌旁,看正中央的一张桌子。
  那桌上坐着苏明妆、孙掌柜和王嬷嬷三人。
  苏明妆摊开计划书,面色认真道,“将望江楼改成书铺一事,诸位都有所耳闻,我便不累述。改后书铺,一楼主要售卖书籍和文房四宝。二楼为阅览室和誊抄室,我们会拿出一部分不出售的书籍,供人们阅览誊抄,收取一定费用,具体如何经营,我会与孙掌柜详说。今日和你们,主要说一下我为何改成书铺,及初衷。”
  偌大的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苏明妆,“我知道你们并非普通人,皆战场下来的英雄,心中有国有民,听说之前你们经营酒楼,看见乞讨者、穷苦百姓,都会将剩菜送给他们。
  但,所谓无奸不商,你们这个性格,怕是很难做成生意。所以我才决定做书铺这个生意,毕竟书铺不完全算商,可以说是儒商。客人也多是莘莘学子,不用对他们算计。
  学子们好了,才能考出更好的成绩、报效朝廷,而且你们的好心善举,都会为国公府增加美名,一举两得,大家都受益。”
  众人大为震撼——原来是这样!
  他们之前以为改做书铺生意,只是为了背靠苏家吃软饭,却没想到,这生意竟是为众人量身定制!
  现在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无奸不商,无论是哪个买卖,做生意的不昧着良心、便很难多赚银子,但望江楼的众人根本做不到昧良心!这也是生意做不好的原因之一。
  大家太实在了!
  但如果做书铺生意,大家就能放下顾忌,实心实意地对莘莘学子们好!
  他们口碑好,国公府的口碑也好,他们才能报答国公府、老国公,和国公爷!
  众人看向夫人的眼神,再没有之前浮于美色的惊艳,而是肃然生敬,奉如神明。
  第58章
  冤!家!路!窄!
  苏明妆面容严肃了一些,“不过,既是开书铺,对你们就要有些要求——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学习读书,最起码要达到书童标准。”
  众人都是粗人,简单的字是会写的,但要达到书童标准,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见众人面露难色,孙掌柜一巴掌打在桌上,“夫人,这件事就交给小人来做,他们若是不学,我就打到他们学为止!”
  一声巨响,厚重的桌子,生生砸出一道裂痕,把苏明妆一众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孙掌柜见自己不小心吓了人,急忙怯生生地收回手,夹着嗓子道,“抱……抱歉,刚刚太激动了……小人这也是被夫人鼓舞到了……”
  王嬷嬷瞪了好几眼,苏明妆则是很快镇定下来,对孙掌柜道,“好,裴将军不是说,要把他的随从南风调来吗?回头再商量下你们的学习计划。还有,我娘家在京城没有书铺,但在其他地方有,这两天会调一个书铺掌柜来带你,到时候需要什么,你就听那个掌柜的便可。”
  “是,夫人!”孙掌柜一脸的严肃,好似接军令一般,心中也暗暗发誓,哪怕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把夫人交代的事做完。
  不就是读书写字吗?
  他们这些人,连命都能豁出去,还干不了那个?
  随后,苏明妆便开始说起望江楼关店,以及未来的重新装修起来。
  一聊,就聊到了傍晚。
  本来苏明妆想再说几句,但见陆厨子起身要给大家烧饭,急忙中断话题,带着嬷嬷丫鬟们飞也似的逃了。
  ……
  是夜。
  国公府。
  裴今宴披星戴月地回府,照例先去知春院看望母亲,陪着母亲和婶母聊了几句,便被催着回去休息。
  只是裴二夫人说要亲自送,顺便说说自家儿子裴今酌的事,严氏之前便听说今酌在家闹别扭,想来霍薇是想让今宴这个当堂兄的去劝劝,便让两人去了。
  裴二夫人就这么一路送裴今宴出门,行走一路,都是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
  直到进了主院,霍薇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许多,“今宴,一会你有时间吗?若有时间,我们到书房谈一会。”
  “有的。”裴今宴当然能看出,婶母有话说,所以才故意送出来。
  两人进了书房。
  霍薇也没含糊,直接把今天在账房发生之事、她和苏明妆说的每一句话,都说了出来。
  “抱歉今宴,我……我答应她了,但你别自责,这尊严只有我自己卖,你和枫华都没卖!丢人丢我的!如果别人问,一切由我承担!”
  生怕好颜面的侄子把这件事否了,霍薇哽咽道,“今宴你千万别拒绝,枫华的情况不妙!如果没有这些药……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都没错!”
  裴今宴看着素来大咧咧的婶母,痛哭流涕,心中隐痛,“婶母,我……是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我们裴家顶天立地、清清白白,却混得这般下场?难道真是我们太顽固,水至清则无鱼?”
  霍薇怔住,紧紧咬着牙,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身为裴家妻,知晓裴家人的固执和骄傲,哪怕是她那鬼主意颇多的儿子,实际上也是外圆内方,内心一根筋。
  本性如此,除非真蒙受灭顶之灾,否则仅靠一两句话,如何觉悟?
  人劝人劝不醒,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若她指出来,今宴又无法彻底觉悟,便不当不正、徒增烦恼。
  霍薇流着泪,摇了摇头,“今宴,这个问题不要问我,也不要问任何人,你若是能想通便想;想不通,便按照你的想法继续活着。”
  “……”裴今宴知晓答案了。
  袖口之下,他慢慢拢起手指,越拢越紧,直至成拳。
  “婶母,”裴今宴垂眼,用浓密睫毛掩饰眸中羞耻,“其实名声如何、是否为攀上苏家高枝而轻薄贵女,我已经放下了。我就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我?
  就因为我在松月寺救她时,没对她展露贪色的惊艳?难道全天下男子看见她都得惊艳一番?还有,为何大婚之日她骤然大变?
  这种性情大变之人,我从前并非没见过,皆是其遭受大难、幡然悔悟,但苏明妆她遭受什么大难了?与我成亲就是遭难?这亲事,不是她想要的吗?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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