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苏明妆双手拢住裙摆,向下一看——还真是……够陡峭!这也叫楼梯?国公府不会是抠门到连工匠都不请,也让旧部修吧?
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她本以为,这般陡峭的楼梯,下个十几级便能到达地面。
却没想到,十几级后,还未走到一半!
怎么这么高!?
地下仓库深、楼梯陡峭就算了,甚至连扶手都不修一个,只有光秃秃的石制楼梯。
苏明妆真是郁闷至极!
因为一直盯着石阶看,一个个陡峭的石阶还一模一样,看久了便花了眼,腿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一颗心瞬间悬起,腿肚子控制不住地颤抖,总觉得下一瞬间便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苏明妆心中大叫不妙,立刻收回视线,不去看台阶,顺便蹲下身子,坐在石阶上,准备休息一下再说。
心中暗暗懊恼——她真没用!一个楼梯都下不去!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柔弱!她想像裴二夫人那般横刀立马、奋武扬威!
台阶下,
裴今宴视线一直在女子身上未曾离开,只是不敢贸然上前。
见女子实在撑不住,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了?我送你上去?”
他已经把自松月寺救她以来,到今天,两个人所有见面、所说的每一句话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除了大婚那天吼两句,他实在找不到伤害她的地方。
也想不通,她为什么怕他!
“我没事,”苏明妆声音虚弱,“曲爷爷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仓库门打开,我连下都没下,又折回去,实在无颜面对他老人家。”
她鼓起勇气起身,但刚站起来,腿肚子又开始抽筋。
台阶下,裴今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们中间有什么误会,但我向你承诺,我之前并未想过伤害你、之后也不会。你若是不信……”
声音一顿,才想起来,用不着解释,直接做就是。
想到这,举起右手,“我裴今宴发誓,今生今世定不会伤害苏明妆,否则就让我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烈火焚身,坠入无间地狱,永无超生之日。”
苏明妆一愣,“你……”
裴今宴又道,“这么发誓,是不是太笼统?我重新来:我裴今宴发誓,今生今世定不会伤害苏明妆,否则就让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口不能言,四肢残废,流落街头,人人喊打。这回比较详细吧?”
苏明妆哭笑不得,“好好的,你发什么毒誓?”
裴今宴面露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自从到了仓库,你就莫名恐慌,那眼神好像我要害你一样。但天地良心,你没得罪我,我为何要害你?”
声音一顿,发现有漏洞,又道,“原本确实得罪,但后来你主动提出补偿,所以你我互不亏欠,我不会伤你。”
苏明妆垂眸,认真道,“……抱歉,刚刚是我疑神疑鬼了。”
裴今宴见事情有转机,趁机提出心中疑惑,“你为何怕我?我们中间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你只当我是失心疯便可。”苏明妆声音沉定下来,准备继续下楼梯。
但刚下了一台阶,再次眼花、腿软、蹲下来。
“……”裴今宴。
苏明妆抱着双膝,闭着眼,努力思考办法——她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眼花,如何在不看路的情况下,下台阶?或者试试爬下去?
想着,便直接翻过身,整个人像狗儿一样趴在石阶上。
苏明妆——呼!这样好可以呢!
裴今宴看着女子背影,无声失笑,却未阻拦。
于是,苏明妆就这么毫无形象地爬了下去,当双脚踩在地面,起身掏帕子擦手时,明艳的面庞没有一丝窘迫,反倒是成就感满满。
裴今宴笑着摇了摇头。
苏明妆猜想身旁男子定有腹诽,却未理会,而是放眼看向仓库,之后直接惊呆了,“这……这仓库也……太大了吧?里面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
她以为学士府的地下仓库已经很大,却没想到国公府的这么大,甚至有两个练武场那么大!
裴今宴解释道,“这仓库确实大,但别误会,不是我家挖的。国公府是祖皇帝御赐的府邸,传闻前朝居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大贪官,为藏匿赃物,才挖了这么大的仓库。”
苏明妆了然,“但里面的东西也太多了!都是皇上御赐?”
“对。”
“为什么御赐这么多?”
“这……我也不知,实际上自祖皇帝以来,各朝皇帝对我们裴家都不错,时不时就打赏御赐,我家人不喜张扬,便把御赐之物都存放在了这里。”
苏明妆满脸惊愕地走过去,借着灯光,查看铁架子上的摆件。
这是一个瑞兽玉石摆件,由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洁白温润,宛如羊脂,散发着柔和光泽。
其眼睛是由两颗宝石镶嵌而成,熠熠生辉,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其姿态也是昂首挺胸,气势威严,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苏明妆出身苏家,自小见多了各种宝物,但看见这摆件依旧眼前一亮。
她又看见一个火红色的东西,便快步过了去——却见这一个血珊瑚摆件!
它是由一整块色泽鲜艳的红珊瑚雕琢而成,通体红色温润而浓郁,宛如傍晚云霞。
造型也是别致,若一棵自然生长的珊瑚树。
枝干蜿蜒曲折,错落有致,既有挺拔向上的主枝,又有旁逸斜出的细枝。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一些细小的枝杈上点缀着珊瑚花,花瓣层叠绽放,栩栩如生,仿佛在海水中轻轻摇曳。
她瞳孔震动后,又跑去看了其他宝物,就这么看着、震惊着,甚至连对男人的恐惧都忘了。
一脸吃惊地大声问道,“不是,裴今宴,你们国公府有脑疾吧?守着这些金山银山,过苦日子?连根好人参都不给你娘买?你把我的碧落灵参还给我!”
第76章
敏感的消息?保密?
裴今宴一愣,“御赐之物不得私自出售,难道你不知?”
“……”苏明妆这才想起,有这个规定。
因为苏家根本不愁银钱,根本不会沦落到打御赐宝物的主意,所以她把这件事忘了。
裴今宴怕女子尴尬,便主动为其挽尊,“其实我们裴家也没外界盛传的那般自命清高、视财如土,我们只是责任心强一些罢了。试问,这世间谁不喜钱财?如果这些东西可以自由售出,我们早就卖了,等不到今天。”
苏明妆若有所思——实际上,哪怕她接手望江楼,她来搭银子改造望江楼,但望江楼是否盈利、何时能盈利,依旧未知。
如果靠望江楼来挽救国公府的生计,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梦里,国公府是如何撑过去的呢?
她又不自觉回忆起来——梦中,与现在不同。
梦里的她并未忏悔也未补偿,而裴今宴清高自傲,自不屑用她的嫁妆。
刚开始国公府是用裴老夫人的嫁妆维持生计,耗光后,裴二夫人便拿银子来补,后来其他两家开始卖地卖房,以维持国公府运行。
直到皇上下令,让裴今宴挂帅出征,抗击侵扰北燕的苍风国,裴今宴立功回来,皇上赏赐了大量金银,国公府这才第一次翻身。
第二次翻身,便是裴今酌入仕。
裴今酌与裴今宴不同,没那么清高,该拉帮结派便拉帮结派,该拿多少银子便拿多少银子。
只是那裴今酌是个高明之人,品行正常的官员孝敬银子,他来者不拒;贪官污吏送上的赃银,他一概不收。
有了裴今酌的经营,国公府才彻底翻身。
或者,扶持裴今酌?
苏明妆吓了一跳——不行!梦里,裴今酌可是斗苏家的主力,父亲根本斗不过他!
她恨不得直接把裴今酌掐死,怎么能扶持?
说句夸张的话——裴今宴可以活,但裴今酌必须死!
她知道,梦中因为她作天作地,所以才和裴家翻脸,裴今酌才针对苏家。如今她不作了、补偿了,搞不好裴今酌能放过。
问题就是“搞不好”这三个字!
谁能保证他会放过?如果说梦里的裴今宴是披着人皮的狼,那裴今酌就是连人皮都懒得披的狼!谁知道他是不是变态?
父亲和母亲就是她的命!她绝不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裴今宴见女子脸色变化,不免担忧——方才两人在马车里还好,虽不算热络,却也不敌对,
自从她“若有所思”后,便一脸恐惧、警惕,好像他会害她一般。
刚刚他连发两个毒誓,缓和了气氛,现在她又要“若有所思”?
裴今宴可不想再来这么一遭,急忙打断道,“苏明妆!”
苏明妆抬眼看着裴今宴,脑海中又出现一个问题——裴今酌为什么发奋图强?为什么发疯一样往上爬?不仅因为她对国公府的羞辱、对裴二夫人的挑衅,还有便是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