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苏明妆也没闲着,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裴今宴。
  裴今宴要俯身为堂弟喂水,被婉拒,吃力地伸手,接了茶碗,慢慢饮了下去。
  苏明妆突然有种预感——裴今酌有话想说。
  而且这话,有可能很机密。
  裴今宴也这么认为,面色沉重。
  少顷,
  裴今酌喝完了水,将水杯吃力地递过来,裴今宴伸手接了,正要送到桌上,却见苏明妆伸手,“你和他说,这些杂事我做便可。”
  她本来跟进来,也是为了帮忙一些杂事。
  裴今宴目光感激,“谢谢。”之后便转身来到床前。
  裴今酌思考片刻,“哥,你们找椅子过来坐。”
  裴今宴心有疑惑,还是按照堂弟所说,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床前,他和苏明妆两人坐了下去。
  裴今酌见两人坐好,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觉得我的腿,有可能不是被敌军所害。”
  两人大吃一惊!
  裴今宴急忙问道,“什么意思?凶手是谁?是我们国公府的仇人?是姬家人吗?”
  苏明妆也知姬家人,从祖皇帝那一代开始,姬家就视裴家为竞争对手、眼中钉。
  “不是,我们两家虽不对付,但还不至于闹这么大,是另有其人,”裴今酌摇了摇头,“我到镇戍关后,吴元帅很高兴,不仅对我器重,还让他的副将郑奇胜亲自带我熟悉军情。”
  声音一顿,问道,“哥,你记得郑奇胜吗?”
  裴今宴点头,“记得,之前在京城还有一面之缘,是个智勇双全的好将军!”
  裴今酌盯着堂兄的眼,继续冷冷道,“后来有一日,有人宴请我们,那人拿的是极品北域酒,说让我们尝尝。我从前喝过北域酒,知晓那酒甘甜芳香,但后劲极大,与我们北燕酒截然不同。
  他们频频劝酒,我便喝了一些,就趴在桌子上装醉。郑将军从前没喝过北域酒,毫无防备,便不小心喝多,说了一些酒话。”
  裴今宴和苏明妆两人瞬间意识到什么——裴今酌铺垫这么多,定是这郑将军有问题。
  裴今宴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难道是郑奇胜说了酒话后,所以在战场上用毒箭射杀你?”
  苏明妆也是震惊,却又了然——这就能解释了!裴今酌武功不亚于裴今宴,警觉性也极强,为了上战场做了充足准备,怎么可能刚上战场就受这么重的伤?
  他可是武科举童试案首!
  裴今酌声音更冷,“哥,我已经伤了,事已至此、愤怒无用,你要冷静,不要冲动行事。”
  裴今宴听堂弟这么劝他,突然有种预感——此事,绝对不小!
  他坐了回去,也冷静下来。
  裴今酌继续道,“他酒醉后,便开始说武王如何英勇,如何运筹帷幄,当初这皇位应该是武王的。后来他手下见状,急忙把郑将军拉开。我当时趴在桌上装醉,感觉到桌上气氛变化。
  后来第二日,郑将军专程来找我,套我的话。我只说我喝醉,后面不省人事。再然后便是两天后的一场仗,郑将军推举我来带兵。我隐约察觉不妙,又不能推却。
  一者因为,我是吴元帅大张旗鼓要来的人,第一场仗就打退堂鼓,会让吴元帅生气。毕竟那场仗不算大,我没理由推却。
  二者因为,我怕是郑将军故意试探,如果我偷听到他的话,他再推举我,我理应不敢上战场。所以我只能接了。”
  苏明妆不解。
  裴今宴发现女子脸上的疑惑,便起身去到倒一碗茶过来,递给堂弟,让其润喉。
  裴今酌已经接连小半个月没说话,一下子说这么多,确实嗓子如石尖磨砺一般疼痛,便接了茶碗慢慢喝起来。
  裴今宴趁此机会,为女子低声解释,“如今朝中隐隐分出三派,皇上一派、武王一派,和中立一派。
  其中我们安国公府自从立国以来,一直效忠皇位,谁是九五至尊,我们便效忠谁,可以算是皇上一派。苏家是中立一派,而吴元帅和郑将军,也是中立一派。”
  苏明妆瞳孔震了震,“你的意思是,郑将军表面是中立一派,实则是武王的人?因为这次酒醉,所以说漏了嘴?”
  裴今宴眼神有着欣赏,“没错。”
  苏明妆惊讶,“所以,郑将军故意推荐裴今酌上战场,实际上是想趁机灭口?”
  裴今宴点头,“具体怎样,得听今酌继续讲,但我感觉……应是如此。”
  苏明妆拢了拢手指,脸色白了白。
  裴今酌放下茶碗,婉拒堂兄的接手,捂着茶碗继续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确定射箭之人,是来自敌方。”
  第225章
  别怕,一切有我
  苏明妆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凑巧,难道……”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所有人心知肚明——郑将军与敌军勾结,更深一步,有可能是武王和敌军勾结!
  与两人的震惊比起来,裴今酌依旧平静,好似自从受伤以来,他把这些阴谋已消化了一般,
  “应该不是凑巧。首先,我是带着警惕上的战场,前几支箭射来,都被我或躲或挡,后来箭越来越多,我干脆翻身趴在马一侧,之后马匹中箭,倒下的一刹那,我仔细观察箭矢方向,确定都是对着我来。
  但那场仗,吴元帅怕我初来乍到、短时间不适应,没让我单独带队。同行的老将官职比我高,也比我脸熟,他没被这般针对。所以我想不通,敌军为何专门射杀一个初来乍到的对手,而非主将。
  还有,我中箭后,曾经偷偷问军医,其他人可中毒箭。军医说,大多数的箭都没毒,毒箭集中在我身边。”
  话已至此,连苏明妆都确定,敌军是针对裴今酌而来。
  所以……郑将军和敌军有勾结?如果郑将军是武王的人,可不可以理解为,武王和敌军有勾结?
  想到这,苏明妆后背一阵寒意,紧接着身体便不由得发抖——她之前读过不少祖皇帝行军打仗时写的诗,里面有不少描写战争残酷的诗句。
  每场战斗,都有死伤!无论大小!
  那阵亡兵士若是成家的话,一家的顶梁柱就没了,孤儿寡母怎么活?武王即便是和皇上争夺,也不能拿无辜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同一时间,她脑海中又闪过一人的身影——锦王!
  梦中,锦王缠着她,事事顺着她、天天与她说甜言蜜语,后来两人被捉奸,她和离后,锦王竟翻脸不认人!
  如果她和裴今宴的婚姻,在皇上心中意味着拉拢苏家;两人和离,意味着苏家背叛的话,那么,谁最希望看到苏家“背叛”?
  自然是武王!
  如果假设锦王是武王的人,锦王所做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锦王的目的,是拆散她和裴今宴?
  但锦王父亲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皇弟,其在世时,就与皇上关系最近,怎么会背叛皇上?
  还有,用裴今宴的话来说,皇上没能力撼动苏家、武王也没能力撼动苏家,那梦中苏家到底被谁针对?裴今酌成为左相,又是谁的刀?
  还有!
  梦中锦王如何姑且不说,现在锦王又缠上了她,她拒绝锦王、无视锦王没问题,但如果锦王背后那人,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会不会想其他办法暗害苏家?
  就好像郑将军暗害裴今酌一样?
  敌明我暗,防不胜防!
  苏明妆越想越头疼,又不得不想!
  ……或者,与父亲聊聊?
  恐怕不行,父亲最讨厌女子插手朝堂之事,这是父亲的原则和底线。她一开口,就会被父亲责骂,父亲根本不会听完。
  与大哥聊?大哥平日里专心学问,才不管这些。
  和二哥聊?倒是个好法子,不过……二哥天性善良,很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和三哥?三哥就是个没长大的少年脾气!
  况且她拿什么证据,来证明苏家即将被攻击?
  说出她的梦?就算她疯了,破罐子破摔,让所有人知晓她梦中不堪结局,但他们能信吗?
  因为一个梦,所以疑神疑鬼?认为连祖皇帝都无法撼动的苏家,马上要被神秘人攻击到衰败?
  就在苏明妆绞尽脑汁时,感受身旁有道炙热目光,她下意识看了过去,与一双漆黑的眸子相撞。
  裴今宴低声道,“你在害怕?”
  苏明妆抿唇,点头。
  裴今宴微笑,“别怕,一切有我。”
  苏明妆目光微怔,随后再次鬼使神差地点头。
  裴今酌见两人的眼神,松了口气——看样子,两人感情应该很好。这样才对,苏明妆怎么会喜欢他呢?虽然没人能解释,她为何对他莫名其妙的好。
  裴今酌暗暗决定——无论从前发生什么,那都是过去之事,现在开始,苏明妆就是他的堂嫂。
  安抚好了苏明妆,裴今宴继续问道,“你受伤后,那郑奇胜,可继续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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