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一边想着,玉萱公主一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耳朵——原来揪耳朵这么疼?她从前知道揪耳朵疼,没想到竟这么疼。
尤其是他耳朵又薄又软,她那么大力地揪,他当时……一定更疼吧?
萧景深看着女子若有所思揉耳朵的样子,心头一紧——原以为这样能报仇,痛快一下,但真正揪了,又感受不到痛快。
甚至有种,去道歉的冲动。
他压下自己这荒唐想法,拿起女子面前的书,低头一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问道,“你背到哪了?”
玉萱公主顾不上耳朵疼,尴尬道,“没……没背多少……”
“没背多少,是多少?”
“……”玉萱公主面色更难看。
若不是着急背书,她怎么可能让人这么侮辱。
萧景深拿着书后退两步,“背背看。”
“……”玉萱公主揪着裙摆的丝滑布料,控制自己别冲动,别上去把书抢下来,然后给这男人一个耳光,扬长而去。
她说服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明天到国公府,在明妆面前洋洋洒洒地背下一篇,现在受点委屈也值得了。
萧景深,“罪人为公主起个头:大学之道,请继续。”
“……”玉萱公主郁闷——整篇文章,她只记住“大学之道”四个字,好么,还被他抢先说出来了。
萧景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凝眉问道,“这么长时间,你不会一个字都没背下来吧?”
玉萱公主心中恼怒,“谁说的,我……我背下来前四个字,却被你抢说了!”
“……”萧景深。
他沉思片刻,又问,“关于这篇文章,公主可有见解?”
玉萱公主想了想,“有。”
“请公主赐教。”
“很难背。”
“……”萧景深。
玉萱公主见自己曾经戏弄的玩物,此时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她,气愤道,“你什么眼神?本宫不是傻子,本宫前些日子才背了《增广贤文》,不信现在背给你听!”
说着,就开始背诵起来。
萧景深愣了片刻,之后打断,“可以了,请公主回答罪人,《增广贤文》您能背,为何读了《大学》便打瞌睡?”
这回换成玉萱公主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去,“《大学》能和《增广贤文》比吗?《增广贤文》朗朗上口,而且很有道理,越看越入迷,读着读着就背下来了。《大学》里面写了啥?枯燥又乏味!”
萧景深了然——闹了半天,公主背不下来,是因为无法理解。
他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公主身旁,“罪人先帮公主把全文解释一下吧。”
玉萱公主见他没恶意,这才卸了一些防备,嘟囔道,“解释,我也背不下来。”
“先试试。”萧景深将书放在桌上,手指指着第一行,“这句话,你可理解?”
玉萱公主正要仔细分析第一句的意思,视线不由得下移,看到男子的手指。
他的手指好长啊。
又长又细,好似女子一般,而且几乎看不到骨节。
他手指上的皮肤也很白,白到透明,甚至能看见皮肤下面一条条血管。
有的血管是紫色,有的是蓝色,好似一条条色泽艳丽的丝线,蒙了一层白纱般,若隐若现。
萧景深,“公主,您在看什么?”
“……”玉萱公主急忙收回,“没……没什么……”
萧景深眉头微凝,“罪人看您刚刚垂眼,是不是要睡着了?”
玉萱公主——她就这么贪睡?还没开始读,就睡了?她是睡佛转世?
虽然心里驳斥,但嘴上不敢说,总不能说——垂眼看他的手指吧?
她一个堂堂公主,却盯着一个质子的手指看,是多没见过世面?
最终,在“没见世面”和“嗜睡”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玉萱公主选择了后者,耻辱地小声道,“……好困……”
“……”萧景深。
萧景深看出,让公主自行理解、自己背诵,怕是不可能了,只能为其讲解道,“这句话,大概说明文章的立意……便是写它出来的原因和目的:目的是发扬光明正大德行,是更新民风,以达到德才完美的最高境界。罪人所说,公主可理解。”
玉萱公主点头,“能理解!”
萧景深继续道,“知道了要达到的境界,才能确定志向。志向确定以后,就能静下心,静下心才能安闲舒适,安闲舒适后才能认真思考,认真思考后才方有收获。”
玉萱公主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呀!有道理呀!
再看刚刚的那句话,好像觉得……也不是很难背了。
第341章
成为一个有尊严的人
就这样,萧景深先是解释一句,确保公主能理解,然后玉萱公主背诵,果然,没一会便把前两句背了下来。
玉萱公主惊愕,“这就……背下来了?”
锦绣宫的宫人也很是惊讶。
萧景深依旧语气淡淡,“公主之前背不好,是因为无人讲解,找一名先生讲解,或者看释本便好。”
“原来释本的作用是这样?”玉萱公主恍然大悟,开始回忆明妆送她的释本,之后嘟囔,“明妆送我的那套释本虽浅显,但做不到句句有解释,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句句解释。”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疑惑地问道,“等等,我记得,你之前到尚书房学习的时间不长吧?这篇文章,你在尚书房学过?”
“没有。”
“那……你看了释本?”
“没有。”
玉萱公主惊讶,“你不会是无师自通吧的?”
公主明明在夸他,但萧景深却毫无喜悦,“殿下谬赞,罪人学识浅薄。”
玉萱公主惊讶——明妆出自文曲星家族也不说,但怎么连质子也这么会读书?
“那你怎么明白这些字的意思?”
萧景深垂眸,深深看着书本上,他早已倒背如流的文字——如果没有这些文字,他可能已经死了,文字是他的逃避绝望的工具。
但他不会说出来,他绝不会表现出卑微。
哪怕他的弃子身份卑微到尘埃,甚至都不如瑞阳宫里的太监。
玉萱公主等了一会,见萧景深不肯说,便也没勉强,“那你想看释本吗?你若是想看,我让她们回去取。我给你说,明妆给我送的释本很出名!明妆办了个版印坊,现在一本一本出版呢,只要出版一本,几百本释本就被抢购一空。”
萧景深依旧垂着眸,不搭话——是否抢购,与他何干?
“你猜那个释本是谁注释的?”
“罪人不知。”他也没兴趣知道。
玉萱公主笑眯眯,“是明妆的婆婆,也是安国公的母亲。”
萧景深一愣,抬眼看去,“安国公的母亲?”之后快速起身,走到书架上,很熟练地从中抽出一本。
这是一本关于研究遣词造句的书籍,书页一旁有人用小笔细细地写了见解。
那字很小,但每个字都很端正。
书籍中也夹了几页纸,夹的纸张上,字迹都舒展多了。
萧景深少见的激动,指着上面的字,“是这个人吗?”
“啊……我也不知道。”玉萱公主解释,“我手里的释本,确实是裴老夫人注释,但却是苏家小侄子侄女们誊抄,所以从字迹看,是看不出来的。你这书,是哪来的?”
萧景深并未隐瞒,“是安国公送罪人的。”
“那应该就是了,安国公送你的书,有可能是从家里拿的,听明妆说,安国公虽然聪明,但也不是那么喜欢读书,肯定是其母亲注释。”
萧景深抿紧了唇,眼神挣扎,想看裴老夫人注释的书籍,想知道她老人家的见解,但又不想卑微地恳求公主。
玉萱公主敏锐看出男子眼神的渴求,心中窃喜——她真聪明,这都能看出来?
之后道,“来人,回去把本宫的四书五经取回来。”
“是,殿下。”立刻有宫女接令,跑回去取书了。
玉萱公主见萧景深对裴老夫人这般崇拜,骄傲道,“裴老夫人是我的二师父!我的大师父是裴老夫人的妯娌,裴二夫人。”
萧景深暗惊——不愧是安国公府,竟有这么多奇女子,难怪能教出,安国公那般不入俗尘、坚毅守正的男子。
要知道,他的身份特殊,整个皇宫没人敢与他说半句话,毕竟与罪人有瓜葛,极有可能被迁怒。
即便身份高贵,有能力与他说话的人,也不会靠近他,因不想为自己招惹麻烦。
甚至都没人偷偷对他施以援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没能力报答。
但只有安国公一人,不畏强权、不求回报地帮助他……还有,两人见面次数不多,甚至话都没说几句,但安国公看他的眼神,既无鄙夷、又无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