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众人吓得忙磕头,“皇上恕罪!说……草民说……有……在那边元宝山,有个……元宝村,那个村子未入籍,有不少村民都去那边避难了……”
“皇上明鉴,不是草民想逃避兵役,实在是……我们这里本就人烟稀少,若去前线打仗,我们这……就更没人了……”
“皇上恕罪!”
几人继续拼命磕头。
霍薇急忙道,“我这就带人去元宝村!”
裴今宴,“朕也去。”
一旁梁蔚道,“不用劳皇上大驾,属下带人……”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皇上目光冰冷,戾气升腾,急忙闭嘴,不敢再劝。
其实他想说的是:泰和镇偏僻,并未通官路,车队一路颠簸才抵达泰和镇。而元宝村连户籍都未入,那路还不知多难走。
随后,由里长等人带队,车队便向元宝村而去。
正如梁蔚担心,这条路要多难走就有多难走,地上满是大小碎石,车内之人东倒西歪,速度也没比走路快多少。
裴今宴下了马车,决定骑马。
于是队伍便分两部分:一部分会骑术的,骑马前行;另一部分不会骑术的,只能继续跟着车队。
一个时辰后。
不受地形限制的马队,率先在群山中看见了人迹。
却见远方有一块平地,上面零零星星,建了几个房屋。
而山上,则见缝插针一般,开垦出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农田。
此时正是午时,农户回家吃午饭,田间没什么人。
跑了一路,马儿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裴今宴也干脆放慢了速度,让马匹慢走休息,他则是坐在马背上,用一种复杂心情,遥望群山。
周围骑兵们见皇上放慢速度,也勒了马,马队就这么排成两列,在只能通一辆马车的颠簸小路上,慢慢走着。
突然,却见不远处有一块农田,田中有一人,停下耕种,正吃惊地看着他们。
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穿着短打粗布衣裤,未梳发髻,浓密长发只编了条辫子,垂在身后。
第606章
为什么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霍薇见状,激动道,“皇上,我过去问问那姑娘。”
“等等,”裴今宴叫住她,“朕自己过去。”
“?”众人疑惑。
霍薇见皇上语气坚定,便没再坚持。而其他兵士了解皇上的脾气,也不敢劝。
裴今宴一扬马鞭,向农田而去。
习秋跑到霍薇身旁,小声问道,“裴二夫人,皇上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怀疑那位姑娘是夫人?”
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她也能看出,那女子不是夫人!
霍薇手里攥着缰绳,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自从侄子于镇戍关消失,便性情大变,她无法用从前对侄子的了解,来判断其所为。
尤其是后期,别说他不了解,连今酌都说过,越来越看不穿堂兄,只觉得堂兄身上有一层迷雾,让他看不清。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的苏明妆。
霍薇举目望去,发现田间那女子要转身逃走,但到底人腿没有马腿快,很快便被追上。。
山峦起伏如画。
清风袭来,将山脚下农田植被,吹得沙沙作响。
一人一马挡住女子去路,男人翻身下马,扫了一眼女子紧锁的双眉,淡淡道,“不是戴了面具,还用逃跑?”
“……”苏明妆。
裴今宴眼底闪过一些苦涩,顺势低头,用眼帘遮盖,“你种的?种得不错。”
苏明妆也垂下眼——虽然她决心离开,不敢面对他,但有时,或夜深人静、或田间一人,趁着她理智松懈,一些不该有的幻想便不受控制涌出来……
两人再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会埋怨她,害死裴老夫人吗?
应该不会,他安慰她,说服她回去。
但不行!
两人不能再在一起了,他的命运本来很好,正是因为她的介入,改变了他命运行程,给他带去厄运,让他流离失所,被迫造反。
她坑了他一次,难道还要坑第二次?
还有,她明明戴了面具,为什么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裴今宴叹了口气,抬眼看她,“我也在白云山庄得了张面具,所以我能看出你戴面具。”声音一顿,“你也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吧?”
“……”苏明妆。
裴今宴捏了捏拳,控制自己拥她入怀的强烈冲动,尽量让这么多年磨砺得嘶哑的嗓音,温柔一些,“你在想什么?”
苏明妆依旧低头不语。
等了一会,没等到答复,裴今宴便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太子,被我杀了。昏君被我软禁在瑞阳宫,砍了双腿。武王那边还在打,我交给了今酌。
收复失地、捉拿叛王,只是时间问题。我的意思是……我为母亲报仇了。还有,我拿到皇位,已经登基为帝,从今往后,我有能力保护你,你能不能跟我回去?”
苏明妆摇头,“抱歉,我已嫁人。”
裴今宴知晓她在骗他,但心里依旧酸溜溜,“戴着面具嫁人?这么多年,同床共枕,那人没发现?我记得这面具没这么完美吧?”
“……”苏明妆。
“既然你说嫁人,带我去你家看看,我见见你新夫君。”
“……”
苏明妆当然不能带他去了,家里只有沈元夫妇和孩子,哪来的夫君?而且他在村子里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这几年她根本没成过亲,也没有走得近的男子。
裴今宴叹了口气,“还有什么理由,都说出来吧,或者……我们直接开门见山。”
又是一阵清风吹来。
苏明妆挣扎了好一会,最后扔掉手里的锄头,抬眼看他——他现在壮得可怕,脸上也满是狰狞伤疤。即便如此,她第一眼也认出了他。
她不认为他变丑,相反,他脸上每一条伤疤都好像一条钢鞭,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提醒她:他明明是容貌俊美、鲜衣怒马的战神将军,却因为她携带的厄运,变为面容狰狞的叛贼。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原因呢?”他问。
苏明妆摇了下头,“我不喜欢你了。”
裴今宴沉思片刻,沉声道,“我想听真实原因。”
“……”
苏明妆知道,他不信。换成她是他,也不信。
最终,伴随着一声叹息,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滴落在嫩绿的菜芽上,“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如果你命里没我,会多顺畅幸福?如果不是我,母亲也不会死。”
“她会。”裴今宴认真道。
苏明妆一怔,随后点头,“是啊,是人都会死,没人能永生。但……”
还没等她说完,裴今宴便打断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很早便死了,死因是:国公府买不起好药,病情被耽搁。”
苏明妆摇头,“不是,母亲是被我气死的。”
“那只是你的想象,现实是,母亲因为你而延续寿命,最后被昏君杀死,母亲的死与你无关。你若心中有母亲,就应该知道她的愿望,也应该知道,再给她一个选择机会,依旧会救你。”
“但……”
“但什么?但是你过不去内疚的这道坎?既然如此,因为我不在京中,没能护住母亲,我是不是也应过不去那道坎?还有婶母,她未及时回来营救,也不应过去那道坎。今酌也有责任……”
“不是,你别这么胡搅蛮缠,”苏明妆无奈地抬眼,看向他,“你是不是傻?如果没有我,你会好好的!”
“我哪里好好的,你讲。”
苏明妆紧紧咬着唇,最后心一横,道,“如果没有我,裴今酌武科举失利,但会进入朝廷,成为左相。你变成战无不胜的将军,擢升右相,还能娶一名门当户对、志同道合的贤妻……”
没等她说完,裴今宴便继续道,“然后,我没风光几年,就被锦王害死。”
“?”
苏明妆一愣。
裴今宴看着女子疑惑的表情,笑了一下,“你当然不知情,因为我被他害死时,你已经死了很多年。”
苏明妆瞬间惊得睁大双眼,面色大变、头皮发麻,“你……说什么?”
裴今宴轻笑,“我说的是,你死后发生的事。你只知道你死前的事……当然,那十年发生之事,你未必全懂。”
“你……你……你……”苏明妆下意识后退。
裴今宴扔掉缰绳,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抱歉,我不打算放开,怕你跑。”
苏明妆顾不上自己的手是否被拉,惊恐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今宴小心翼翼捏着那只朝思暮想的手,指尖拂过她手心的薄茧,“我隐姓埋名混入规模最大的叛军,怒焰军。因为痛苦和想你,便只能用练武打发时间、麻痹自己。有一个夜里,有人问我为何不喝酒?只要喝酒,就会梦见佳人,从那开始,我便每日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