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嘞。”容叶眉开眼笑的抬手接住,立刻差人把周耀送进“天字号”房。方宁一直等在门前,与周耀正面对上,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低咳。
“姿色不错。”周耀掐着方宁的下巴,眼里贪欲横流但他转瞬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什么,压下酒气,阴沉的一甩手,“改日再来找你。”
随后,大摇大摆地推门进屋,将早早呆在屋内等待的花魁也赶了出来,顺便朝外吼了一句,“将最贵的酒拿上来。”
方宁瞥了眼一脸嫌弃的花魁,跟在其身后默默退下,走到一楼才发现,容叶不知去了何处。
她朝着三楼望去,只见大门紧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哎,这壶酒是送去三楼的嘛?”方宁温柔浅笑的拦下要送酒上楼的伙计。
小二摇摇头,瞧着三楼,狐疑道:“这是给二楼客人的。周大当家说要酒,可又说不让人打扰,我都不知要不要送呢。”
“我刚来,需要多锻炼,多熟悉这里的人情世故。容姨正好安排我先端茶倒水。还请哥哥给我个学习的机会,让我来送吧。”方宁主动端过托盘,声音柔,模样美,仿若娇花入手,迎春而开。
伙计两眼发直,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谁知,方宁刚上二楼,忽闻三楼传来“哐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摔倒。
方宁刚欲细察,却见周耀一只手捂着胸口,急匆匆地跑下楼,面色惨白,颇为惊惧。她一眼便看出周耀胸口有伤,手指间有点点血迹渗出,袖口、前襟均染了点血迹。
三楼不是只有花魁吗?
这短短一会儿,她也没见其他人上楼啊。
剑痕从何而来?
眼见着周耀快到一楼,方宁将酒盘直接搁在地上,紧跟其后。
片刻,二人先后出了容悦坊,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第7章
撞破
江州城的夜幕如一副泼墨山水,皓月姣姣,繁星闪烁。稀薄如纱的银色天光,与街道上温润淡黄的灯火,相交辉映,冷热相融的错落在繁华的夜市,明暗交织,别有一番风情。
“适合花前月下,也适合追踪暗杀。”方宁借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做掩护,紧紧跟着前面疾走的周耀,默默感慨,飞檐走壁,贴墙躲闪都不必。跟踪约一刻,周耀路上频频余悸未消的回头张望,似乎怕什么人追上。
此前,方宁观察过容悦坊的楼房建造布局,要想上三楼,要么轻功飞窗而入;要么走正门,旁人总能看到行迹;后门看不出任何可以直通的途径,除非有暗道。
周耀进坊时明确说想独处,加之花魁被赶出来时埋怨了几句,足以证明屋内无人。那便只剩下第一与第三种可能。这让方宁更加怀疑容悦坊三楼,藏着不一般的人,与周耀争的绝非寻常事与矛盾。
青楼楚馆鱼龙混杂,达官贵胄面上来寻欢作乐,实则密谋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未可知。
想此,方宁顿觉自己距找到《步天歌》第一个残页近了一步,心底稍有安慰,见周耀渐渐离了人群,转进一巷子,忙加快脚步。
谁知,刚欲转进巷口,一个女孩与她迎面撞上。
女孩直接踉跄着瘫倒在地,气喘吁吁,似体力不支,难以起身。方宁心中焦急,赶忙扶起女孩,却在触碰时,反被女孩吃痛的闷哼吓了一跳。
她感到女孩浑身发抖,身形削瘦得不成样子。细看之,穿着一件破旧的灰布衣,前襟上一个大写的善字分外扎眼,因断了半截的衣袖,露出的稚嫩的小臂上全是伤痕。是糟了父母或人贩子毒打?
方宁虽怜悯女孩,但自己的事还未有眉目,无暇顾及太多,抬脚便走。
这时,女孩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泪眼朦胧的哭泣道:“姐姐,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挨打,我不想死,我不想伺候他们。”
不待女孩说完,巷子里跑来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看见女孩立刻骂骂咧咧,“娘的,跑挺快啊,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着,其中一个黑脸男人上前就要抓女孩,然下一瞬,他又惨叫着姿势怪异的不敢动弹。
“你是什么人?动老子知道什么后果吗?我劝你少管闲事。”黑脸男龇牙咧嘴的盯着扣住他手腕向后反拧的方宁,尽管一脸痛色,张口还是那么硬气。
“不许动这个孩子,从哪来的,滚回哪去。”方宁压低声音说完用脚一蹬,黑脸男人瞬间倒地,向后连滚两圈。
就在方宁以为黑脸男子要奋起反抗,让其他几人一起打她时,黑脸男人出乎意料的走到巷子口,对着人流一屁股坐地痛哭卖惨:“乡亲们!大家来评评理!我们善堂的孩子跑了,我们几个四处找人,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被人拐了去,这有错么?这孩子几次乱跑偷人东西,还撒谎冤枉我们,我们都不计较,想着带回去循循善诱的调教,这有错吗?谁知,这个女子二话不说就打我......还要带走这孩子,真是冤死了啊,我怎么和管事交代啊!”
方宁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躲
在自己身后,见女孩满脸泪水,拼命摇头,眼睛里全是愤怒与恐惧,嘴里小声念:“不是!我没有撒谎,是他们天天打我。他们是坏人。”
女人哭常见,五大三粗的壮汉哭闹倒是稀有,周遭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对方宁指指点点。
“姑娘,你可别多管闲事,这孩子本来就是人家善堂供养的孤儿。善堂一直做好事,接济没爹娘的穷苦孩子,不会乱来的。”
“是啊,你不让人带回去,难不成你要接回去养吗?”“是啊。幸亏周大善人开了这间善堂,不然他们风吹日晒,吃不饱,不知道能活几日呢。以前这条街好多要饭的孤儿。现在他们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饭吃,听说还要请先生教他们读书呢!你就别瞎掺合了。”
“是啊,周家不是捐钱就是捐粮,我们家可是受过周大善人的恩惠。”
听着百姓们的你言我语,方宁不禁有些迟疑,护着女孩的手臂也顺势松了力道。
黑脸壮汉趁机起来,一把揽住女孩的肩膀,将女孩拖至身前,对方宁露出一脸憨笑,“娘子,我知道你是活菩萨,但你是真误会我们了。我脾气是差了些,嘴上没个把门的,但不会难为她的。”接着,对周遭的百姓挥了挥手,“多谢大伙,没事了,都散了吧。”
此时的女孩疯了似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黑脸男的手,奈何力量悬殊。
黑脸男瞪了眼女孩,死死的捏住其后颈。女孩痛的泪如泉涌,拼劲全力的大喊,换回方宁的注意,“姐姐,他们是……”几个壮汉的训斥声模糊了女孩的话,其中一个更是直接用随身携带的麻布堵住她的嘴,另外一个熟练的拿出绳子。
两人配合默契,一瞬就将女孩困个结实。女孩的胳膊漏出大半,上面赤红的竟然是烙铁留下的印记。
“什么善堂要豢养如此粗鄙狠戾的壮丁?这些人动作熟练的倒是更像山匪。鬼信他们的说辞。”方宁一边腹诽,一边嘴唇微抿,隐去担忧之色,一副事不关己,冷眼相看的态度。
昏暗的深巷,早不见了周耀的影子,但在黑脸男狠狠捏住女孩后颈的那一刻,她决定换个方法,从跟踪黑脸男探查善堂,解救女孩入手。
人言可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明面上得罪当地人并不利于行动。
所以,暗中图之。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天,街道上行人渐少。
方宁佯装兀自离去,实则隐匿继续尾随。
第8章
怪哉
善堂开在偏僻的小巷,仍有寥寥灯火,几个人影走来走去。
方宁跳上墙头向里一看,院内有巡逻的人。几个屋还亮着灯。
方宁小心翼翼的来到主屋房顶,揭开瓦片一探,只见里面所有的孤儿枯瘦如柴,除去几个襁褓婴儿,所有孩子都在不停的干活,洗衣、摘菜、学习缝纫,稍有倦怠,便会被旁边看守的人抽上一鞭子。
那个逃跑被抓的女孩也在其中,后背又新添了三道鞭痕。
“徐管事,您快来看看,这个孩子不成了。”一个中年妇人冲门口喊着。
方宁循声看去,西北墙角处的破床上,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小男孩,看样子是高烧导致神志不清,昏死过去。
屋内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被叫徐管事的男人,一脸肥肉挂在脸上,嫌弃的扫了眼躺床上的小男孩,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嫌弃厌恶道:“不必找郎中看,不需要浪费钱。这种事情以后叫人直接扔到乱葬岗。真是晦气。”
妇人点点头,一挥手。
一旁的壮汉揪着小男孩的衣领往外走,扔到一辆马车上,驶出善堂。
方宁暗骂畜生,轻身跃起跟了上去。
到了乱葬岗,壮汉下车提着小男孩,对着白骨处处的地方膀子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宁见马车走远,立刻现身,背起孩子,就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亲自写了药方去抓药,熬制,喂药,半个时辰后,小男孩得以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