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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方宁上前一步,指尖一晃,一枚隐星镖就分出一根细针来。
  “师兄可有发现?”方宁递过长针,瞥了眼尸体头顶忽明忽暗的油灯,心也跟着浮躁起来,忍不住开口问。
  偏僻竹屋里,两三盏油灯高矮不一,白日泛着绿芒,映着沈昱的侧脸,与粘着血肉的手,幽幽荡荡,颇为渗人诡异。
  依大祭司所言,此灯寨中独有的引魂灯,能渡死人魂,保风水安定。
  可如今呢,打脸啊。
  方宁很想对大祭司说一句;“信玄门之术,也要信一信人心可怖啊。”
  “师妹你看。”绿芒下,沈昱的脸色格外阴沉,沈昱扒开死人眼角,揭开四债主被焚烧的只余碎片的衣物,示意身后二人来看,道:“尸体呈拳斗姿势,这是全身被烧时,肌肉遇高热而凝固收缩。所以四肢常呈屈曲状。四肢见梭形伤口,是高温使皮肉中水分消散,干燥变脆、皮肤凝固收缩,发生顺皮纹的裂开,加之尸体重量减轻、身长缩短。尸体被焚烧,死者体内脂肪浸出,致使其体表油腻。这全是重度烧伤的表现没错。但若死者于生前被焚烧,必将闭目,以躲烈火刺激,因而会形成眼角‘鹅爪’褶皱,可这两只眼睛并没有。且生前被焚烧者,定会奔跑,寻求活路,前胸后背烧伤均匀。可这人大半身焦状,背部大部分皮肉并未烧到,理应是倒地后,紧贴地面躲过了火灼导致。”
  方宁一惊,忙开口道:“莫不是此人……”
  一旁,大祭司皮肤抖动,身子发冷,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对。”沈昱点头,沉声道:“此人并非死前被焚烧,而是在死后被焚烧,制造假象。”
  “这不可能!”大祭司目眦欲裂,难以置信,一时间竟失了智,一对枯槁手掌狠狠抓着沈昱胳膊。
  方宁冷笑,上前揪住老人衣领,轻轻一退,他便如稚嫩孩童般被拉开,大祭司瘫在地上,口中只是重复着。
  “哼,还不相信!”沈昱自信的摆正身子,接道:“他鼻腔,口部,积攒着厚厚烟灰粉尘,然腹部内腔却一点也无,试问大祭司,若是常人呼吸,吞吐间,焦灰浸入食道,直入五脏,怎么会全无痕迹。”
  沈昱手腕一翻,灵巧细长的长针就钻了去,浸没数寸,取出时,确实除了血迹,全无焦黑。
  接着,他翻开口腔,鼻腔,果然粘附着一层厚厚烟灰。
  “这,这……”大祭司愣着,手脚冰麻,只觉无尽阴谋袭来,诡计重重,整个人再无此前的威严。缓了片刻,又俯身拱手,恭敬道:“烦请二位再看看我家三寨主。”
  “无需您提醒。只是希望下次不要乱祭祀了。不然弄巧成拙,合了凶手的意,可更糟了。”方宁冷哼一声,在包袱里翻翻找找,取出几根银针,待沈昱俯身测毒,确认四寨主是死后被焚,并未中毒后,才一起看向另一具尸体。
  据大祭司所言,三寨主好水,水淹于七日前,沈昱心中念着,细细查看。
  入目,腥臭扑鼻,尸体皮肉发胀,两手张开,好似大鹅,双目不闭,面部泡发,四肢软烂,奇怪的是,尸体的腹部却如常人般大小,只不过泡在水中有些胀大。
  “这是谋杀!”方宁先做出判断,抬头,与师兄双目对视,只见后者点头,轻声道:“我且再看看。”
  小窗摇摆,啪嗒作响,门外冽声呼啸,突兀起了股平地之风,似是这等验尸之事惹来了鬼神的惊怒。
  然方宁,沈昱二者皆是有本事在身的高手,一路多见诡谲怪事,自不会害怕。
  唯独大祭司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惶恐的反复祈祷:“鬼神饶命,鬼神饶命啊!”
  方宁颇觉聒噪,不耐烦的瞅了眼大祭祀,很想把他的嘴堵上。
  光影透过窗柩,落在沈昱肩头,直把他照的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方宁回头一看,勾唇一笑,心中烦闷消散一般,暗暗赞叹:嗯,师兄认真做事的样子还蛮好看。
  “果然。”沈昱目不转睛,五指一寸寸捋着皮肉,胸有成竹道:“你看这皮肉,尽皆泛黄,明显是死后入水,若是在水中被淹死,理应是白色。”
  方宁俯身细细观察,果然一切如沈昱所说。
  同时,她手一扬,从旁侧捞起一根木棍来,在尸体腹部拍了拍,不胀!
  沈昱揉着手腕,稍稍调侃了句:“师妹果真厉害。”
  他笑着解释,“若人死后入水,不会呛水,自然肚皮不胀,口鼻耳眼亦不会有水流出,手指缝隙更无泥沙。”
  大祭司闻言,忙不迭站起,扯开三寨主口鼻,又看耳眼,最后瞪大眼睛拽开他的手指缝隙,甚至连指甲也没放过。
  最后,待到沈昱仔细用银针验了毒,确认了骨头皮肉并不发黑后,老人颤着嘴,身子低伏,恭敬道:“多谢二位帮忙,我们先出去吧,这边请。”
  方宁指尖一转,长针并入隐星镖,昂首挺胸的缓步离开,口中却道出了疑问:“大祭司,打算追查凶手吗?有些话我们是外人不便多言,想必您心中已有定论。”
  大祭司眉头紧皱,抿着嘴一言不发,但冷峻戒备的神情已被方宁看个清楚。
  凶手极可能是寨内之人。
  第65章
  伺机
  方宁与沈昱二人随着大祭司穿过寨子,竹林幽静,雨后泥土松软,踩下去软绵绵的一脚失了重心,方宁心里愈发没了底。
  究竟是谁设计对寨主展开了谋杀?是为了权势?亦或者恩仇?且根据《步天歌》的记载,这附近正是梭罗国宝藏埋藏地,这个寨子莫不是与宝藏有些关系?方宁是初来乍到的异乡人,没法轻易打探听云寨的前尘往事,而此案又疑云重重,难以揣测。
  最令她头疼的是,如今两个寨主被两人断定为他人所害,消息一旦传出,寨子里必会人心惶惶。而兹事体大,在此期间,大祭司定会封锁寨子,不许随意出入。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而时间耽误越久,外头许多事恐怕也越容易生变。而今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将这案子速战速决了。
  竹林间静谧,鸟雀自高处振翅飞去,持杖走在前面的大祭司似是想起了什么,忽而停下脚步,朝方宁二人转过身来:“对了,关于寨主被害此事,老朽恐怕还有一事相求。”
  方宁与沈昱人在屋檐下,没有说不是的:“大祭司请说。”
  “实不相瞒,在老三和老四离奇死亡期间,他们身上代表寨主的信物也在同时不翼而飞了,”大祭司踌躇了片刻,还是从实与两人全盘托出,“但我此时贸然放出消息派人寻找,定会打草惊蛇。而二位是外乡人,与此事牵涉不深,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话说到这个地步,方宁与沈昱都明了了他的意图。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悉听尊便!”大祭司见状大喜过望,一面向方宁二人交代着寨子里的事宜,一面与他们走出竹林。
  倏忽,四周的嘈杂声猛然拔高,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来个人呐!救命啊!”一道迫切而慌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方宁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抱来一个孩子,背上还有刚采来的一筐火麻子花没来得及放下。
  他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模样,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着寻人求助,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怀中的小娃子面色不对,上来指挥他道:“诶呦!这不是铁娃子吗?脸怎么都紫了!快、快把娃嘴掰开,莫急莫急,赶紧先拍他的背!”
  “谁家的娃儿有事?”寨民们闻声三三两两围过来,有的挑着担头,有的揪着衣服,有的目眺而望,更有甚者指尖捻着筷子跑了出来。
  “那孩子好像是被呛住了。”方宁遥遥望见,这四处虽围拢的人多,却一个都没能帮的上忙,心里也跟着急了起来。
  “不好,他已经面色发绀了!”方宁一个箭步冲到那孩子面前,食指与中指并拢,锚准了孩童腹部轻轻一点,又拍了拍其背部,只见那孩童脸色更加涨红,哇的吐出一口浓痰来。浓痰中央,包裹着一颗不成型的圆滚豆子状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颗偌大的花生米。
  “好!”好几个寨民一看方宁几瞬便将那孩子救活,纷纷拍手朝她喝彩起来。
  “娘子好技艺!”从旁斜横插出一道声音,却见身着蓝布银饰的青年躬身向二人行了一礼,端的竟然是标准的汉人礼节:“在下是寨医林淼,这里代我这侄儿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说来惭愧,我作为医者,却才疏学浅,差点害了孩子的性命。希冀一会儿能好好招待娘子一番,以表谢意的同时,也是想向娘子讨教一番医术。若是娘子肯赏光,在下更是感激不尽。”
  他方才见了方宁的手段,目露期待,言辞恳切,可见是个求学心切之人。
  林淼洋洋洒洒说了不少话,一旁抱着孩子的男人听不太懂,却看出了方宁两人的迟疑,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对两人躬身一礼,再三道谢:“恩人若不嫌弃,请来我家喝些甜水,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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