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哟,新婚燕尔,挺有情调啊,喝什么好酒呢?”邵夫子走到新郎桌前仔细打量,谁知那木偶忽然扭头,原本空洞的神色竟有一刻鲜活起来。
反而,邵夫子的身形突然僵直,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随后拿出长针,就要朝着命门扎去。
方宁紧忙拦着,问向沈昱,“这又是什么招啊?现在的机关无招胜有招了?”
沈昱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与方宁一人拉住师叔一只胳膊,阻止其自残。
“雷雷,我到底哪儿不如那盖天派的元老头了,我恨啊。这么些年,我都不敢踏入赛河,你可知我日思夜想都是你啊。”邵夫子四十好几的人,抱着方宁痛哭。
方宁慌神间只觉得好笑,心觉这李弗苌也挺有意思,不要人性命,但设计的机关都往人心窝子上扎。
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方宁自是不与邵夫子客气。
她将先前问雷大娘要的寻踪草插进邵夫子鼻腔中,“闻闻吧,你的雷雷可是与我说起,你哪儿都不如元时掌门。”
许是寻踪草的药香将失智的邵夫子控住,又或许听到插进鼻腔的寻踪草根茎太粗,让他鼻腔酸胀无比,随着一声巨大的喷嚏落下,邵夫子理智被瞬间唤回。
他东张西望之下,确定了自己方才的丑态,原地怔愣许久,才道:“快上快上,最后一层了。”
沈昱与方宁对视一瞬,按下嘲讽的笑容,提步上了最后一层楼。
“最后一层疑念,你觉得谁会中招。”沈昱观察五楼结构,直达宝塔狭窄异常的穹顶。
李弗苌只给他们留了一人的身位,能站上五楼。
但现下有七人。
“我来吧师兄。”方宁见众人已是乏色毕露,主动请缨。
沈昱摇头,不等方宁阻止,率先踏上五层。
方宁就在离五层最近的台阶,本想将沈昱拉下,谁知五层台阶随着沈昱的踏入,瞬间错位,整层楼只剩一根廊柱连接剩余宝塔,其余平挪而开。
沈昱脚下,空悬十丈,只要李弗苌有心杀人,随时都可以将他扔下去。
沈昱脸色未变,回头看向方宁,叮嘱道:“若我有事,弃车保帅。”
他相信方宁能带众人走出去,这一路走来,方宁的聪敏远超于他。
亦如师傅所说,方宁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想罢,他缓缓闭上眼,等着李弗苌的机关降下。
谁知,整座墓室里,只有方宁的声音如地狱鬼呼,无比阴沉,“弃个屁啊,你死了,我们怎么走出去啊。沈昱你是不是也被夺去心窍了?你有什么心事吗?我要是李弗苌,我摔死你个妄自菲薄的。你给我想办法死回来。”
沈昱睁开眼,等了许久,不敢置信地向周围扫了一圈,直到看见自己脚下的木板上,刻字渐渐浮现出,“贪嗔痴慢疑,死之所惧,生之所需。佛之因果,由心而生,疑心向己,害人害己。”
李弗苌这一层,竟没任何的机关?!
宝塔重新复位,沈昱仍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缺地自己,心中疑思满布。
“你是不是书读傻了沈昱。”方宁将沈昱拉回四层,责骂起来。
沈昱脑子一阵眩晕,恍惚道:“我记得师傅说起过,我比不上你。”
方宁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后脑,尤不解气,“你不会觉得凭我的本事,能带这些人走出墓穴吧。大哥,你年少成名,我只以为你身上枷锁重,心思沉,没想到你还如此愚笨,师傅说过我们兄妹分工不同,各司其职。你何时变得如此疑心沉沉了?”
恰是这一问询,将沈昱如醉如痴的神志拉回。
确实,自他踏入五楼时,脑海中反复都是年幼时自己刻苦励志,而方宁不用付出分毫努力,只扫一眼就能记住自己辛苦几月读过的经书。
可这些妒与怨,哀与疑本不该是他的底色。
“噗。”方宁不知为何,胸膛如有刀绞,钻心噬骨的疼痛袭来,“我这是,被你气吐血了?”
邵夫子为方宁把脉,目色幽重,很快似乎想到什么,将沈昱等人的脉搏一一探寻,沉声道:“我们都中毒了。剧毒,没有解药。应该是刚才踏入宝塔时的檀香,我竟没有察觉。”
“有解药。”沈昱扶起方宁,是大彻大悟后的清醒,“痴慢疑三关,看似李弗苌并未设下陷阱,实则是他算过我们中毒的时间。等到了第三层楼时,毒素已入肺腑,我们自然会因为周遭食物的影响,而起了这些恶念。宝塔看似是生门,实则向死。”
方宁乏力地倚在墙垣休息,心底怒气升腾,“李弗苌这不讲信用的。信里说的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
沈昱嘴角勾出抹胜券在握的笑,看向塔外耳室的两壶瓦罐,无比坚决,“向死而生,是李弗苌的本意。我猜那瓦罐中,应有解药。”
方宁与众人虽不完全信任沈昱,但如今也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极力爬到瓦罐前,用手掌盛拖出一汪清水,无色无味。
方宁率先喝下,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老娘真死了,去地府抓你李弗苌小辫子。”
念落,方宁只觉周身运气通常,原本被毒素封住的经脉慢慢疏通。
“我就知道,李弗苌有颗圣人心。这一关关虽然手段毒辣,却也是考验,给了我们生机。”
沈昱的声音如降甘泉,将众人的疲乏、痛楚与压制在血脉中对死亡的恐惧荡涤。
第103章
入棺
众人的体力都随着越进越深的墓穴而极速消耗。
方宁与众人见火把明灭逐渐暗淡不稳,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加快。
若是在未出赵王墓前,火把就已熄灭,对无法适应黑夜行走的村民而言,将是致命打击。何况,他们还需要靠火光来警惕机关。
沈昱干脆将自己的火把率先熄灭,与方宁共用一个,有提醒他人,“你们也是,两两一起,节省灯油。”
李昶跟在方宁身后,举着火把靠近道:“姐姐,你和我一起吧。若是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
方宁回想起自己在五毒塔为李昶探过的脉搏,的确内力深厚,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压下的疑惑不禁再次涌上心头:五毒塔上,他对她的痴念真假犹未可知。而他一路扮作不会武功的少年跟随,又是为何?倘若他真会武功,负荆村中见证他长大的百姓又为何不知?
也罢,将计就计吧。
方宁点点头,道:“可以,姐姐保护你。”沈昱看出方宁眉目敛起的精明,与方宁视线交错,猜出她是故意为之,便也默许。
众人一路默然的跟在沈昱身后,如履薄冰的前进。
墓道静谧,针落有声,将人的五感无限拉大。
“嘘。”方宁听到墓道尽头,将近壁龛拐角处,传来窸窣脚步声。
她急忙走到队伍最前,拦住沈昱,低声道:“前方应不少于十人,且脚步极轻,吐纳有序,内功应是不浅。”
沈昱大骇,“会是谁啊?这地方偏僻,谁闲着没事来这里?我们几场恶战,筋疲力尽了。若是敌人,只怕......”后面的话不用说,方宁也知道,即便是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全须全尾地从哪队人手里逃脱,何况是带着这么多拖油瓶。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阴阳半面,透着高涨肃杀与寒气。她现下能确定,那群人藏匿在壁龛之后,发现他们后也停顿下来,还带出一点长刀出鞘的稀疏声响。
短兵相接,唯快不破。
“应该是此前一直躲在村落暗处,监视我们的那帮人,不是善茬,否则早就向我们发出示好的信号了。你们留在这里,不许乱动,别让我分心。”方宁留下一句话,迅速出击,飞快穿梭在狭长墓道中,卷起一阵磅礴的劲风。
同时,十六枚隐星镖化作蛇骨长鞭,破风而出。
另十五枚,则化作圆月弯刀状,盘旋在方宁手腕处,被她轻轻一甩,激起旋风式气浪直冲向前方。
那群人本还在观望,有些始料未及,被方宁的强悍劲气与速度冲击的后撤几步,纷纷出刀来挡。
可方宁的环刀与长鞭互相配合,又有抢占先机的优势,整个人越战越强,敌人被其威力所震连连后退。
须臾之间,敌人一死一伤。
“他娘的。”其中一人似是头领,只见他挥剑向前一劈,数道至纯剑气冲向八方,如风来去自如,隐隐呼啸之声不绝于耳,硬是将那环刀打了回去,且余下三道剑气自三方斩向方宁,似要将她拦腰斩断。
方宁一面收回环刀自卫,一面虚晃一式,假装接下一道剑气,趁对方得意松懈之际,将长鞭化作几十枚暗器,急速飞旋着与长刀硬刚起来。
是的。她感觉到对方的内力并不逊于自己多少,战斗不能太拖沓。
拼的就是武器材质的好坏。
甬道内,金器碰撞摩擦声不绝于耳,让人牙酸。顷刻间,金光如炸火筚拨,长刀断成数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