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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而人,也没了呼吸。
  方宁检查了死状,管事应是自杀。
  她眯眼,望着那管事因痛苦而瞪圆的眼,与护在怀里的宝蓝香囊,低声道:“你是在护住送你香囊的人吧。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该你们担下的罪责,桩桩件件,我都不会放过。”
  语罢,她提步往皇后偏殿去,经此一事,也该向皇后赴命了。
  她回到皇后宫中,借着为皇后送安神汤的机会,又以要为娘娘作法驱散邪运为理由,让皇后屏退左右。
  在鎏金仙鹤香炉升起的沉香雾霭中,方宁压低声音道:“娘娘,下官查清了。宫中
  凶兽,乃西南濮人所养的鼍龙。而我昨日在莲池遇到的,应该就是鼍龙。加之今日御膳房一事,下官猜测那管事应是靠购买烂肉,来支撑开支给鼍龙供养,至于那去冷宫的人影,约莫也与鼍龙有关。”
  “西南濮人?本宫想起一事。前朝有位废妃来自西南,就住在宫中北角的冷宫,五年前因病去世后,独留下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嬷嬷。”皇后认真思索,视线不时望向屏风罅隙露出的那抹明皇衣角,无奈道:“旁人也就算了,方大人你也要瞒?”
  语罢,皇上从金丝楠木屏风中幽幽走出,腰间九环玉带随着步伐泠泠作响,抬眼见方宁眼底无丝毫惊色,少有的打趣道:“方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无意趣。你刚进皇后宫中,就发现朕了吧。”
  方宁本是不愿掺和帝后闺房之事,奈何她不提,这两人上杆子要她参与,行礼道:“陛下龙章凤姿,普天之下无人能比拟,很难忽略。”
  皇上对方宁敷衍至极的溜须拍马,无言掠过,认真打量方宁一巡,欣赏道:“朕就知道,要你来查宫中一案是对的。此巨兽在宫中多留一日,便是多一分危机。你可有应对之策?”
  方宁抿唇沉思片刻,再抬头时,神采奕奕道:“有,但这事需要陛下与娘娘的配合。”
  说罢,帝后相视一笑,一副任君处置的泰然模样。
  戌时的更漏声尚未落尽,凤仪殿的琉璃瓦便炸开一声惨叫,“凶兽,是凶兽!救本宫!”
  皇后的声色极致凄厉,染血的广袖扫过鎏金烛台,整个人重重跌在青玉屏风前。
  整座凤仪殿浴火而亮,焰色如浪海,掀翻了整座深宫的宁静。
  “快来人!护驾!皇后出事了!“凤仪宫中的婢子声声高呼。
  皇上应声赶来,此时的凤仪殿中已经被烧得近不了身。
  宫人把皇后救出时,她雪白的脖颈间赫然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太医!传太医!“皇上的明黄龙袍沾满猩红血迹,颤抖的手按在皇后颈侧,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调。
  方宁伏在殿顶垂脊后,指节死死扣住鸱吻的鳞片。
  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鼻尖,她看着皇帝将皇后揽在怀中,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凤冠垂落的珠串上,竟连自己都有一瞬恍惚。
  好演技啊,陛下。
  这我要是今夜没帮你找到真凶,浪费了你这精湛技艺,你不得千刀万剐了我。
  想罢,方宁后脖颈凉得很,眼神更加专注了。
  檐下忽有碎雪簌簌坠落。
  方宁瞳孔骤缩,在第八根廊柱的阴影里,半截褪色绛紫杭绸正贴着墙根游移。
  那是?
  偷上御膳房房顶的那人?
  方宁仔细去瞧,才看清这绛紫背影,是先前见过的老嬷嬷。
  她踏雪无痕,佝偻的身形却快得不合常理,转眼便消失在通往冷宫的小径。
  “果然来了。“方宁翻下屋脊,蹑足追去,腰间隐星镖被月光淬出寒芒,映出她嘴角一抹冷笑。
  今夜这场戏,饵是皇后,网是皇帝,而她要做那只黄雀。
  冷宫坍颓的月洞门前,积雪下渗出缕缕腥甜。
  老嬷嬷蹲在东南角的方砖前,枯枝般的手指抠进砖缝,青紫指甲竟泛起诡异磷光。
  随着砖石移位的闷响,地底飘出的腐臭令方宁喉头一紧。
  这味道,她白日经过时也闻到过,只不过夜晚更重了一分。
  密道被老嬷嬷打开,入口幽深如巨兽咽喉。
  皇宫深庭,这老嬷嬷是怎么能挖出一条密道的?
  是密道本就存在,还是她另有帮手?
  方宁照葫芦画瓢的打开密道,边想边屏息跟进,火折子的微光扫过石壁。
  转过三折弯道,豁然开阔的洞窟中,十丈长的铁链正拴着庞然巨物。
  鼍龙金褐竖瞳在黑暗中骤亮,锋利的牙齿间挂垂着腥臭涎液,背甲凸起的骨刺上还挂着半截宫女襦裙。
  “好畜生,是你吧,刚刚偷溜出去,帮主人杀了皇后。“老嬷嬷嘶哑的笑声在洞窟回荡。
  她解下腰间银铃轻晃,鼍龙立时昂首摆尾,铁链哗啦作响,来到那老嬷嬷身前,讨了块烂肉。
  话音未落,隐星镖破空而至。
  老嬷嬷旋身避过,才看见方宁已经在她身前,银铃急摇如催命符,对鼍龙喊,“杀了她!”
  鼍龙巨尾横扫,方宁凌空翻上岩壁。
  碎石如雨坠落间,暗处忽刺出七点寒星。
  是淬毒袖箭?
  “小儿科。姑奶奶玩暗器的时候,你这死老太婆还再给废妃捏脚呢。”方宁嘴角笑意不减,拧腰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然而未等她高兴多久,那袖箭转了个弯,几乎擦着方宁耳际,没入石壁,溅起幽蓝毒雾。
  “任北!“方宁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厉喝。
  她曾与任北有过交手,知道这独门暗器手法,是柴威麾下第一暗卫的绝技。
  回应她的只有岩壁回声。
  另一边,鼍龙利爪已至面门。
  “好你们,打配合,欺负我一个孩童。”方宁装着可怜,眼神却更加凶狠。
  她蹬壁借力,甩出隐星镖,袖中银丝缠住洞顶钟乳石,避开致命一击。
  老嬷嬷银铃愈急,鼍龙陷入癫狂,铁链在石柱上擦出连串火星。
  方宁左支右绌之际,洞外骤然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方大人!我们来助你。“十余名玄甲侍卫破门而入,劈在鼍龙背甲。
  火星迸溅间,巨兽吃痛暴吼,铁链应声而断。
  方宁趁机甩出九节鞭缠住鼍龙前肢,朝侍卫高喊:“攻它逆鳞!”
  七把钢刀同时刺入颈下白鳞,黑血喷涌如瀑。
  鼍龙垂死挣扎的力道掀翻三名侍卫,终究轰然倒地。
  老嬷嬷见势不妙欲逃,却被方宁抢过落地刀,拍中后心,踉跄栽进血泊。
  突然,洞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方宁心头一跳,飞身追出。
  还有一个!
  此刻,任北青灰色身影正掠过冷宫屋脊。
  她扬手三枚隐星镖呈封住去路,见对方如鬼魅般扭身避开,正中她下怀,反手掷出枚雷火弹。
  任北闷哼一声跌落院墙,左肩绽开血花,却仍强催内力狂奔。
  两人你追我赶,最终逼至御花园湖前。
  方宁手中的隐星镖直逼任北颈部,“我最后问你,柴威如今在何处?若你愿意配合,我可以饶你不死。”
  任北忽然驻足,望着追来的方宁露出森然笑意,“你和你爹真是一样难缠。想知道柴王在何处,别着急啊。很快,他就会来找你。”
  语罢,他一股脑扎进湖中,放出炸雷,整个湖面只剩虚空一片黑雾。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方宁瞳孔骤缩,再也按捺不住,想追去湖中,却被忽然到来的沈昱拦住。
  “小心。”沈昱将方宁圈住,将他带离湖心。
  方宁本能偏头,才见到原本她站立的御花园湖心亭中,数枚乌木弩箭齐齐发出。
  等她再回神时,早没了任北身影。
  “好在陛下与我说你了的计划时,我恳求他派出一支队伍救你。我搜寻皇宫余孽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暗处架弩。你行事向来小心,这次是为何如此激动?”沈昱声色肃杀,但看见方宁目色凄寒时,怪罪的话再难说下。
  “我绝不会再让任北从我手里溜走第三回 。”方宁抬眼,对上沈昱的眼中,十分坚定。
  方宁踩着未化的积雪踏入御书房时,檐角铜铃正撞碎最后一捧星光。
  皇帝将染血的供状掷在龙案上,朱砂批注晕开大片猩红,正色道:“那老奴招认了,称是废后郭氏的旧仆。她觉得是皇后害死了她主子,想要替主子报仇才连杀数人,也让皇后感受一下被栽赃的滋味,连埋在凤仪殿槐树下的厌胜人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陛下信吗?“方宁目光闪烁的盯着瘫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嬷嬷。
  此时,蒋贵妃不待太监通报便匆匆进殿,一脸焦急与关切的跑到皇帝身边,挽着皇帝胳膊,娇滴滴道:“陛下,陛下。今日宫中发生这么多事,您龙体无恙吧?担心死臣妾了!”
  方宁盯着那老嬷嬷,见她本已空洞的眼因蒋贵妃倏忽一亮,旋即一口气呜咽着断了,心中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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