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几日,霍家遭了贼,财库被清空,我和霍玹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宽慰彼此时,一把火又从霍家后院烧了起来。
大火封住了院门,不烧死我们不罢休似的。
春云姐姐把我和霍玹推上围墙,霍玹先我一步跳下去,而后用自己垫了一下我。
院墙里头接着传来春云一声惨叫,霍玹也在我拼命拉他时惨叫起来。
我才知道他崴肿了脚。
我只得背起他一路跑,比当年埋了一家四口的时候跑得还快。
霍玹不是爱哭的人,埋了大夫人后他一直紧紧地绷着自己,没有掉过眼泪。
为了打算以后,那几日他甚至学着大人模样清点起家产来,我也学着大夫人的模样试图打理院中上下。
装模作样几日,还是让一场大火烧回了现实中。
那天霍玹终于又在我背上哭起来,声音从小到大,从毛毛细雨到塌了天一般。
我也很心疼,可我顾不上说话,隆冬的天呼进胸口的气像冰刀子,割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不敢说话,只知道憋足了一口气跑。
我俩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几日,花光了身上仅有的银钱,围着茂县的邻郊乱窜,打听到烧得半光的霍家大门上被官府贴了封条。
有说霍辛结党营私犯了死罪,坠入冰湖是畏罪自杀。
又说大火是那个野丫头和小少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八成是卷了钱财跑路了。
听说官府的人正找我们,我和霍玹抹了满脸牛粪没命地跑出了茂县地界,半路趁一个运送药材的马夫解手的时候我俩躲进了车里。
霍玹说:「我方才听见马夫与人闲谈说这堆药材是要送往京城的。」
我点点头,宽慰他:「京城大,生路也多,你别担心,我总能找一份工养活你。」
霍玹苦笑起来:「你养活我?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你养活?」
我也笑了:「大男人?你才八岁,个儿都没我高,我是你嫂嫂,你说我该不该养你?」
霍玹与我一起笑,一笑脸上干掉的牛屎就往下掉块儿,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干掉的牛屎又变稀了。
马夫发现车里装着两个小孩儿也没撵我们,路上也会塞我们一个馒头一口水。
快到京城的一天晚上,我和霍玹守着车里的一小个洞口看夜空中繁星如流,他忽然说:「木兰,我还有个堂兄,大约是在京城做什么大官。他与我兄长十分要好,每年回乡祭祖的时候都会来家里住上两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我板着脸:「人心太复杂了,你应长长教训,不要轻信他人。再说了既然是大官,哪还看得起落了难的远亲?」
「话虽这样说,我俩毕竟都是小孩儿,我光是想想要你受苦受累都不敢再往下想去。再说了霍霆兄长是好人,我兄长总让我以他为榜样,我觉得他会善待我们。」
「说到底你就是又懒又馋,怕吃苦。我不怕,我过的唯一的好日子就是大夫人在的时候,往后日子再苦成什么样,我都能扛。」
那天夜里我却破天荒做了一个梦,梦不是梦,而是一段没被我放在心上的回忆。
在我跟着霍玹学写字的时候,大夫人喜欢站在书桌边静静端详,及时纠正我不妥之处。
她一面细心温柔地与我说话一面不经意地望向窗外,那棵梅树下坐着两个男人,比那一刻的春色还要迷人眼。
我远远瞧不清多出那个男人的模样,只记得他身量高大,穿着月白的衣裳,与霍辛谈笑间都显得从容淡雅。
我努力想,那日大夫人说了什么。
想到从梦里惊醒,我把一旁的霍玹也推醒:「你刚才说你那个远亲的兄长叫霍什么?」
霍玹搓着眼睛:「霍霆啊,干嘛?」
大夫人为我托梦了。
我笃定了这一想法后,许久说不出话,大约是脸色不太好,霍玹还伸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将他的手挥开:「阿迟,我同意了,咱们去投奔你那当官的兄长,霍霆。」
第3章
到京城那天雪下得很大,我和霍玹身上的衣裳全然不足以抵挡风雪,站在那座气派恢宏的宅子外与看守的人一遍一遍地说着来意。
看守笑个不停:「哪来俩小叫花子,骗到参政大人头上来了。是我家参政大人的远亲是吧?那不巧了,参政大人不在家,且等吧。」
「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等?」
「呵。」
他们带着刀,身形魁梧,用眼角余光最后瞄了我们一眼,就不再搭理。
霍玹把我拉到石狮与台阶交接的地方猫着身子坐下来,他又把身上的外衣脱来给我披上,被我一把推开。
「我不冷。」
「脸都紫了还嘴硬。」
「霍玹。」我再次推拒了霍玹要递过来的衣裳,「待会儿若那个霍大人回来收了我们,你就别管我,我可以为奴为婢,但你不行。你是少爷,是霍辛少爷唯一的弟弟,你要紧紧跟着霍大人,讨他喜欢,让他雇先生教你读书,你要出人头地。最好是,最好是能为茂县霍家讨回公道,还大少爷一个清白,记住了?」
霍玹愣了愣,嘴角不自觉地向下压紧:「卢木兰,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重的心思?你哪里是奴婢,你是……」
他话还未说完,长街的一头就传来了马车踏过积雪的声音,门口的看守知道是主子回来了,纷纷站到路中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