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日她来时很得意,她说:
「霍霆,你不听话,自有比你听话的人。哦,对了,他也姓霍,是石致清从茂县把他请来的。
「再有,听说当日你在先帝那里救下命来的女子也在茂县,成日疯疯癫癫恍恍惚惚到处给你招魂。
「哈哈,霍霆,你总算是有点反应了,不然哀家还以为你烂了呢。
「我让石致清告诉她,你早被哀家挫骨扬灰了,还请高僧做了法事,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我从一堆谷草里抬起头来,苦苦叹一声:「张曼贞啊张曼贞,何苦呢?何必呢?」
太后笑得有些癫:
「因为哀家喜欢你啊,当年哀家想嫁的人原本就是你,根本不是先帝啊。你但凡多看哀家一眼呢,哀家也不至这般难过。可是霍霆,你都落魄成这般了,还是不把哀家当回事。
「你就不怕哀家把卢木兰一起抓来陪你?哀家把她弄来,装进这么个小罐子里头,让你成日抱着她可好?」
她说:「霍霆,你跪下求哀家呀。」
「你不敢。」
「你为何会觉得哀家不敢?」
「因为霍玹,你和你的儿子需要他,你若伤卢木兰,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那个卢木兰究竟哪里好,你们兄弟俩都如此护着她?」太后拔下发间的一枚金簪,狠扎进我的胸口,「霍霆,你从前何其风光,再瞧你如今这模样,活像一条丧家犬。你当初分明可以逃的,就算逃不了,死在外头也好哇。但你为了保卢木兰和霍玹调头回来,如今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可有一日后悔?」
「自然后悔。」
「你说什么?大声点。」
「后悔认得你这疯婆娘。」
……
太后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经历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人,绝不想在恐惧中再来一次。
取舍一线间,我想让霍玹与木兰余生过得安稳些。
我本抱着一丝侥幸,想在先帝手中求一线生机。
可世事难料,没想到先帝命如此短,张曼贞就此成为我人生中的另一道大坎。
实乃意料之外。
一直到我出宫,也没有见过霍玹。
我把这几年被囚在宫里的事三言两语与木兰讲完,她没哭,也没追问什么,只是人有些恍惚。
夜半时我感觉她轻轻拨开我的领口和衣袖,指尖在那些腐烂过的疤痕上摩挲。
我握住她:「别看了,浑身都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便像一只小猫一样,在我肩上细声呜咽。
我逗她:「有一处是好的,要不要瞧瞧?」
她抬起头来看我,杏眼里闪着星子一样的光,双颊浮着潮红,声音勾魂般:「给我摸摸。」
我有些犹豫,毕竟身上的确难看。
木兰先趴到我胸前来,呵气如兰,对我撩拨道:
「把你养了些皮肉回来,也该回报回报我了吧,我馋你好久了。
「不信?那你先摸摸我。」
我哭笑不得:「怎么就知道摸摸?」
她的声音甜得像糖:「摸摸嘛,我软得很,香得很,你尝尝。」
……
我与木兰离开金翠山,修整了霍家老宅住进去。
年关时霍玹回来祭祖, 我们又重逢到一起。
他就坐在昔日霍辛坐过的位置上同我下棋。
他如今是天子信赖的权臣, 虽还未到鼎盛时, 依我看来也只是年月的问题。
他腰间挂着当年送给木兰的玉佩,下意识摸了摸:「她还我了。」
顿了顿,霍玹又道:「木兰看去很幸福, 兄长才是真正懂她之人,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大嫂曾经的模样。从前你在朝堂庇护我们, 我与兄嫂住在这里, 现在换我在朝堂, 你与木兰守在这里陪他们,或许这就是天意。」
「她知道你要回来,一早就和夏姑姑出门去采买你喜欢的吃食, 好像还亲手为你做了御寒的鞋帽。」
霍玹微愣,笑得有些伤怀:「你不在的那几年她从未给过我好脸色, 更别提能得她什么东西。」
我也笑:「她性子就是如此,并非真的怨你什么。」
「兄长怕是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只不过是把你费心费力谋划从太后与皇帝手中把我换回来的事如实相告而已。」
送走霍玹,木兰站在门边抹眼泪,回头与我目光对上, 破涕为笑:
「从前日日盼着他成材, 如今也算是有点样子了, 我又开始担心他往后的路好不好走……
「罢了罢了, 杞人忧天也无用,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实在不行就与你一样回老宅来吧。」
她越过我,提着裙摆迈进门槛, 走了几步又回头来看着我,有些颐指气使:「霍霆, 我饿了, 想吃瑞福记的猪肘。」
「不是刚吃过吗?方才那一整只都是你一人吃的。」
她叉着手, 挺了挺腰:「不是我想吃。」
「那是谁想吃?」
她立刻恼了, 翻脸比得过翻书:「再吃一个不行?养不起?养不起别养。」
说完转身就走。
门口的下人都看得笑了, 我也笑了,笑得很怂:「嘿, 这人……脾气好大!」
夏姑姑在一边笑道:「脾气再大家主也得忍着, 这有了身孕的女子性子是会古怪些。」
「您说什么?」
夏姑姑又道:「若那肘子不是夫人想吃,就是她肚里的要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