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萩原研二轻声道:“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又是一番艰难的心理建设,萩原研二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炸弹上。
静悄悄的,谁都没再说话。呼吸声像海潮般此起彼伏地相和。
知花裕树安静地看着萩原研二拆弹。
背负了一栋楼的性命令萩原研二压力巨大,白皙修长的手指进行着极精密的操作,细小的手电筒又被放到了唇间咬住。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也空不出手去擦。
他感觉到一滴汗顺着额头滑落,即将抵达眉骨,在皮肤表面传递着绵延的痒意,就像是旁边一直未曾移开的目光。
随后一只手拿袖子轻轻擦去了他额头的汗珠,浓郁的甜味萦绕在鼻端。
为了避免影响萩原研二的视线,知花裕树半贴在他侧面,身体的温度和呼吸都近在咫尺。
这么近的距离,萩原研二却感觉心脏前所未有的平静。
真的可以接受就到此为止,此后一生只做友人吗?
他问自己。
“好了。”
炸弹计时停止。
萩原研二缓缓放松下来,在地上盘腿坐下。他抬头朝知花裕树看过来,侧脸被液体炸弹的光浅浅映亮,紫色的眼眸中波动着温柔的水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知花裕树翻出一块口香糖给他,“你做得很棒,萩。”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这是奖励?”
知花裕树认真点头。
萩原研二停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是奖励,是不是应该帮我剥开?”
知花裕树第一次听萩原研二说这种近似于撒娇的话,很乐意满足他。
他把口香糖剥开,萩原研二已经微微张开嘴等着了。
自上而下的角度,那双紫色眼睛眼尾下垂,无辜的眼型却生出些暗含侵略性的目光。
他盯住了他的指尖。
知花裕树把口香糖放到对方唇边,手指触碰到温软的瞬间,舌头扫过,将糖卷了进去。
含糊不清的“谢谢”。
指尖留了些许湿意。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哪里怪怪的。
知花裕树从这个动作里感觉到了淡淡的……色情。
但他并没有想要勾引萩。
肯定是错觉,都是黑把他带坏了,看什么都戴着有色眼镜。
不过这倒是个好时机,除了他和萩外没有别人 ,他可以趁机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还没想好措辞,炸弹的倒计时又开始了。
知花裕树瞳孔放大。
两种不同颜色的液体飞快在管道中上涌,一旦在正中汇聚,瞬间就会发生大爆炸。
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知花裕树凭着本能扑倒了萩原研二。
两双长腿交叠,手臂揽着肩膀。
【伤害回避】发动,知花裕树甚至还能分出一缕思绪去想,好大块的肌肉,不愧是要穿几十公斤防爆服的男人。
萩原研二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温热的气息隔着布料传递。
他单手将扑上来的知花裕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将口香糖塞进了管道里,堵住了液体汇合的地方。
十几秒过去,知花裕树微微抬起一点身子,又被萩原研二按回去。
相贴的胸口传来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么剧烈。
得有200了吧?
萩好怕死哦。
知花裕树没办法看到萩原研二的表情,他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犹豫地问:“怎么还没炸?还要等很久吗?”
“不会炸了。”萩原研二低笑了下,轻声说,“我用口香糖堵住了管道。”
他还是没松开怀抱,甚至越抱越紧。知花裕树两只膝盖抵着地面,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笨蛋。”萩原研二轻轻蹭了蹭他。
能把整栋楼都炸掉的炸弹,冲上来护着他也没用。
但这是知花裕树下意识的反应。
他在意他。
萩原研二忽然想到。
假如真的爆炸了,这样是不是也算血肉交融。在万分之一的瞬间,难分彼此。
指节摩挲着怀里人的腰。
萩原研二压下那些可怕的想法。
“小花,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关于我送你的手链。”
他知道了。
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无法接受。
炸弹的倒计时让他再次想起五年前,在那栋大厦里,液晶屏上的数字开始倒数时,他的心跳也是这么剧烈。
数不清第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做拆弹的警察就是这样,明天和死亡,谁也不知道谁会先来。
假如真的死去,他不会甘心从未亲口向喜欢的人诉说心意。
就算会失败,起码要让他知道。
萩原研二曾喜欢过他。
可能这份喜欢实在没什么用,无钱无权,可供献上的,只有真心。
但想要,让他知道。
知花裕树语气凝重,“我也有件事想问你……你先说。”
“你先问吧。”萩原研二慢慢松开怀抱,望着知花裕树的眼睛,开了个玩笑, “我担心我说完你就不想跟我说话了。”
知花裕树觉得自己才是应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
他微微撑着萩原研二的胸膛,斟酌着小心问:“萩,你是不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萩原研二的笑一下子僵住。
“你……知道了?”
人还在他怀里,指尖却一点点变凉。
虽然做好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准备,心脏还是会不由自主收紧泛疼。
也许他该先道声歉。
小知花最容易心软,好好道歉,或许很快就会原谅他的冒犯。
知花裕树却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放弃吧,萩。”
如宣判一般。
“她永远不会喜欢你。”
第91章
知花裕树手上的伤还没好,波本在离开前,趁着他还在熟睡给他换了药,缠了新的绷带。
雪白的绷带下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处在发力状态的肌肉硬硬的。
但不妨碍知花裕树感受掌心下跃动的心跳。
心跳在变慢。
像是河面一点点结了冰。
如同萩原研二一点点垂下去的眼睫。
他脸上柔软的笑忽然被抹去了。
勾了下唇角,却像是有某种嘲讽性的意味。
知花裕树就知道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但伤口就是这样的,只有将那些溃烂的地方全部挖去,才有痊愈的那天。
像他自己,也像萩。
身为过来人的知花裕树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而且你这样下去的话,也会伤害到妈妈。”
这个可绝对不允许。
“反正如果你们要私奔的话,我绝对不会帮忙的。”
“……私奔?”萩原研二像是终于重新连上网络的机器人一样重新一卡一卡地抬起眼眸。
这个词对吗?
大脑重新开始运作,萩原研二察觉到违和的地方。
知花裕树刚刚用的是“ka no jyo”(她),不是“ka re”(他),假设他的性别认知没有忽然出问题的话,这不太对吧?
“花,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知花裕树疑惑:“哪里?”
他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狡辩”的样子。
萩原研二刚张了张嘴,那扇关起来的门便被猛地推开,带起的凉风从身后袭来,萩原研二下意识将知花裕树拽到怀里护住。
他以为是那个神秘鸟嘴人发现炸弹没有爆炸,又绕了回来。
但是回头一看,是班长。他松了口气。
他是松了口气,伊达航的气吊在了胸口。
伊达航看了眼停止运转的炸弹,再看看炸弹前面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的好同期紧紧把人箍在怀里,动作毫不掩饰地带着某种强制性和占有欲,而他怀里的人从他肩膀上方探出颗脑袋,漂亮的脸上表情单纯,像是没搞懂目前的状况,朝他微微颔首,“晚上好,伊达先生。您吃饭了吗?”
“晚上好,还没吃……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伊达航吐出一口气,狠狠抹了把脸。
这应该只是危急状态下出现的意外画面。
没错,是意外。
萩不可能和松田一起喜欢同一个已经有恋爱对象的人,就算从概率学的角度——
萩原研二把试图起身的知花裕树按回怀里,手指搭在他的后腰上,轻声道:“你先别动。”
昏暗场所、身体交叠、揉腰、抵着、别动……
伊达航:“……”
他有女朋友,他知道对男人来说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对吗?
这能对吗?!
……
知花裕树和萩原研二出门采买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松田阵平说要上厕所,消失在了起居室。伊达航还能不了解自家同期在想什么吗,马上也找借口溜了出来,果然在车库堵到了某个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