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呀,有时候一眼就能望到目的地的地方,路途反而充满各种艰辛。
  江鲜沉默了。
  静潋继续:“就算是走到了目的地,实验室里边还设有重重关卡,红外线感应器是最难跨过的防线,倘若一不小心,轻则引起注意,重则,被灼烧致死。”
  说来说去,前方困境重重。
  江鲜的手在咖啡杯沿细细地敲,杯中水倒映着她眼眸,层层涟漪翻动,她眼睛忽然一亮:“对了,你不是还有妹妹吗?她应该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找她不就行了。”
  瞧给她厉害的,一下抓中了重点。
  然而,静潋沉默得更久了。
  房间陷入长久的静谧,须臾,静潋才掀眸,眸色沉静:“她不能去。”
  她不能去?
  江鲜第一反应,便是此行危险,所以静潋不叫她去。
  她在关心她的妹妹哦。
  不像她,死炮灰,跟着她冲就完了。
  虽然江鲜不喜欢静潋,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自己不被偏爱,心中隐隐会不舒服。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呐,她妹妹不能去,她就能去呗。
  她没有吃醋的身份,只是在心中愤愤不平。
  此时,门忽然被冲开,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顺势看去,只见微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她看上去十分激动,快步走到静潋面前,张牙舞爪比划起来。
  静潋也站起身,面对着她,看了她一通比划之后,她眸色渐渐冷下来:“你都知道了。”
  微微继续比划:“姐姐难道不相信我?我虽然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姐姐你如此防备我,便是不相信我,如今我递上自己的投名状,希望姐姐信我。”
  投名状,什么投名状?
  静潋一头雾水。
  江鲜看不懂她比划什么,但是看她比划完,立即拎起茶几上的开水壶,开水方才静止了不久,水温没有一百度,也有八十度。八十来度的开水,就那么浇灌到她自己手背上。
  水滋滋烫着肌肤,顺着指缝跌落在木地板上,淅淅沥沥。
  微微疼得眉头都没皱一下,静潋大叫一声,捂住嘴巴。
  江鲜连忙上前抢过微微的水壶,第一时间抓着她的手,走向一旁的洗手台。
  她将冷水打开,把微微的手放在冷水下冲,一面大声呼喊,叫门口安保送一桶冰水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静潋,微微,也都保持着沉默。
  冰水来后,江鲜拉着微微将她烫红的手放进桶中,那发红的手,像是烧红的火钳,没入水中时,吱吱冒出声音,还升起一缕白色的余烟,她感觉到微微紧绷的手在她手里慢慢地放松,柔和,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疯批啊疯批,静潋是个疯批,她妹妹更是疯批中的疯批。
  江鲜在心中叹口气,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找来了芦荟胶,替微微敷好,且包扎好。
  静潋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江鲜的举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制止,还好江鲜反应快,不然的话,微微手背定是会留伤疤。
  静潋眼神充满着心疼,心疼的眼神给微微。
  但又充满着感激,将感激的眼神递到江鲜身上。
  原来她不知道,江鲜竟是个这样靠谱的人。
  好在有她,避免了一场悲剧。
  微微原本想引起静潋的关注,所以才做出如此极端的事,她如愿以偿得到了静潋的关心,但是,她发现,那份关心在她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秒,静潋的注意力便跑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感激。
  微微心中一沉。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注意着休息就行,你这孩子,干什么想不开,要烫自己的手。”
  江鲜对着微微说话,微微抿了抿唇,不情不愿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开,她敷衍地冲她比划了下,表示感谢。
  过了一会儿,微微掏出手机,在手机上用语音软件和她们对话。
  “姐姐,我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我带你们去吧。”她满脸期待地望着静潋。
  不问也知道,刚刚微微之所以那么激动,应该就是因为此事。
  静潋沉默了半晌,转头看向江鲜。
  江鲜刚刚做完一个好事,正悠闲地端起咖啡,翘着两个指头,优雅地品着,见两人都齐刷刷看着她,她险些没被呛住:“不是,你俩看我干什么?”
  照她来说,有人带路,是一件好事。
  江鲜没有反对。
  静潋沉默良久,叹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微微,我怀疑你的父亲做了错事,你若选择了帮我,便是选择了背叛你父亲。”
  微微面色从容,似乎并不诧异,她继续用手机语音打字:“姐姐,我选择你。”
  话说到这里,静潋不再怀疑,也愿意让微微加入。
  就这样,三人默契地形成了三足鼎立,开启了实验室探险之旅。
  下午3点,不出意料地,警察前来对静潋做询问,静潋以自己坠海失忆为由,只简单陈述了失忆前以及失忆后所经历的事,将游轮所经历的事一并隐去。
  警察并未追问,做完笔录便回去了。
  三人商量着进山计划。
  玫瑰庄园以北的山又称蛇山,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山里居住着不同类型的毒蛇。但因为实验室建筑的原因,试验用地抢占了毒蛇居住的大片土地、洞穴、森林,毒蛇赖以生存的地界被压缩得越来越小,以致后面都看不见毒蛇影子,故而让人们渐渐忘记了那座山还有蛇。
  除了微微,其余不怎么上山的人,都不知道山上还有毒蛇。
  “所以,山里的路宛若迷宫,我们三人最好不要分头行动,山里没有其余猛禽野兽一类的吧。”
  江鲜边规划着,边询问微微,有关蛇山的事,没有谁比微微更快知道。
  微微稍作一顿,举手比划着:“没有。”
  “那好。”江鲜转头询问静潋,问她有没有想要说的。
  静潋端坐沙发,一手掐着下巴,一手用手肘抵着另一个手肘:“白天行动难免会引起注意,最好选择晚上行动。”
  微微点头赞同,又以手比划:“日落以后,整个山面背阴,那时看上去与夜里没什么不同。”
  “太阳下山,立即行动。”
  静潋放下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日落西山,蛇山以北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傍晚的露水蒸腾,将整片山林蒙上层水汽,山里昼夜温差大,温度极速下降,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鸟兽虫鸣皆发出低低哀鸣,更衬得山林万籁俱静。
  三人换上长袖长裤迷彩服,背着登山包,戴着鸭舌帽,手持电筒,拐杖,在泛着白光的泥巴路上前行。
  一路上安安静静,仅有脚步拖沓声和彼此疲倦的呼吸声。
  三人成行,微微走在最前方打探路,静潋走在中间,江鲜断后。
  山路还算安全,一路上除了遇见了两只兔子,一只松鼠,一只黄鼠狼,并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人民生命安全的物种。
  只是越往上走,山路愈发崎岖。
  静潋本就体弱,这走了半个小时,便开始体力不支,加之道路崎岖,她每抬一步,仿若腿上绑了十斤铁,叫她寸步难行。
  心脏极速跳动,时刻提醒她已经力不从心。
  她粗粗喘着气,脑海中浮现出游轮上,母亲被扔下海的场景。
  忽然一个趔趄,一脚踩空在光滑的鹅卵石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双目一片漆黑,刚要倒下去,只觉得腰后一紧,有高大的身躯贴在她身后,比那双手更为热切的是她的声音:“没事吧。”
  静潋站稳了些,侧过头来,于黑暗中,对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静潋摇摇头,静静地望着她。
  听见背后动静,微微也停下来,转头看着两人。
  江鲜抬眼看着前方,又看了看静潋的腿,见她双腿颤抖,气喘吁吁,已经体力不支,便提议道:“我来背你。”
  说吧,脱下双肩包,弯腰就要去背她。
  她背对着静潋,双手很自然往后拢,从她大腿拢到膝盖处,打算分开。
  被她隔着衣服这么一摸,静潋的腿愈发软了,她险些倒下,但很快她打直双腿,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快上来。”
  她半蹲下去,将手电咬在嘴里,歪过头,去看静潋。
  那束光正好落在静潋眼上,她飞速垂眸,一双眼睛上像是停了对黑色雨蝶。
  正犹豫着,微微走了过来,她用手机语音播放自己要说的话,一个标准的女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要不,让我来背姐姐吧。”
  这话忽然在森林里响起,显得十分吊诡。
  江鲜没说话,看向静潋。
  静潋心想,这两人势必要有一个人背她,她不能再犹豫,犹豫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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