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看着面前的曲龄幽,感觉她很温柔、很耐心。
  蛊虫躁动的痛苦将她的理智也暂时吞噬。
  她问:段云鹤有没有进过这间房间?段云鹤有没有躺过这张床?段云鹤有没有盖过这被子?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吐字不清。
  但曲龄幽离她极近,被她捏住下颌还不得已低头拉近距离,此时听得极清楚。
  她拍开明墨的手,恼怒不已:明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墨凭什么这么问她?
  莫说她跟明墨成亲前早已说明不会有感情,她不会喜欢她。
  就算有,就算她跟明墨互相喜欢,明墨也不能这么问。
  因为就算有又怎么样?
  她跟段云鹤在一起时还不认识明墨,那时明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的问题既轻佻又荒唐。
  我不知道。明墨回答,听起来很没有逻辑,前言不搭后语。
  曲龄幽不由无奈。
  她跟一个醉鬼兼痛到神志不清的人计较什么?
  她现在说的话,醒来都不一定记得。
  段云鹤、曲府明墨吐字不清,却坚持不懈地继续说。
  明明应该是我的。她抱着曲龄幽床上的枕头坐起来,说得很认真。
  曲龄幽只当她在说醉话,你醉了。
  她想哄明墨睡下。
  明墨却反应很大,什么醉?我才不会醉!我千杯不倒!不信,我们再比过。
  她看着曲龄幽的脸,很严肃:我们再比过。
  行行行,你没醉。不比了,我认输。曲龄幽想拿掉她手里的枕头。
  一抬头,对上明墨红透的眼睛。
  她看着自己,嘴唇轻颤,抓住她的手忽然很用力,怎么都不肯松开:拾邱,再比过。
  曲龄幽被她抓得有些痛,听不清她说什么,伸手想掰开她的手。
  但还不等她掰开,明墨自己松了手。
  她以极快的速度掀开被子一角,整个上半身探出床外,险险就要栽倒。
  曲龄幽眼疾手快忙扶住她,感到心累,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明墨低头,往地上吐血,边吐边咳,到最后一点血也咳不出来了。
  她不住颤抖着,抬头看着曲龄幽,雪白的脸上笑容灿烂:不能吐到床上,不能弄脏床和被子。
  曲龄幽心里一震。
  明墨已经擦干唇角血迹,很安分地躺回去,漆黑眼睛里清明一片:曲龄幽,我会活过二十五岁的。
  第10章 第四天
  天亮了。
  她能不能活过二十五岁还不知道。
  但至少她活过三日回门了,活到和曲龄幽成亲后的第四天。
  明墨想。
  这跟声音所说的对不上,那么故事一定会有所不同。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坐起来,昨天折磨得她狼狈不堪的痛苦已经消散。
  明墨感觉自己现在很好。
  主子,您醒啦!月十四听到屋内细微动静,放轻脚步走过来,看到明墨靠坐在床边,虽然脸色还是白的,但双目有神,很是高兴。
  明墨点点头,在被子里先把里衣扣子扣好,再掀开被子。
  出了一夜汗,她的里衣却很干爽。
  明墨耳根微红。
  她拿过搭在旁边的衣服。
  月十四低着头,等她披好后才上前为她整理。
  她做得很顺手熟练。
  明墨能够相信的人很少,能近她身的也很少。
  但真痛起来全身无力,伸手都难,别说自己穿衣服。
  这几年若有需要,都是月十四服侍她。
  她呢?明墨问。
  她没明说,但月十四一听就明白她问的是谁。
  夫人昨晚一夜没睡,天快亮前,她才去休息。月十四回答,说到夫人二字时眼神温和感激。
  对江湖人来说,守夜不是难事,她和月三、越影都守过。
  往前几年明墨痛苦时都是她们守着。
  她们效忠于明墨,敬服她、爱重她,守着她只会感到荣幸。
  但月十四同时也知道,她们守着和曲龄幽守着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主子喜欢的人。
  但曲龄幽跟主子成了亲,是明月楼的夫人,主子承认她的身份,她们理应尊重。
  若是曲龄幽不愿意,她们不能强迫她守。
  事实却是她们谁都没说,曲龄幽自己守了一夜,中间还让雪青烧了热水给主子擦身。
  夫人是一个做事果断、理智聪明,同时也很温柔善良的人。
  月十四想。
  如果夫人能像主子喜欢她那样喜欢主子就好了。
  如果夫人一开始没遇到段云鹤,而是直接遇到主子,那就好了。
  对了,夫人还吩咐厨房熬了粥,一直热着,怕主子醒来想要吃东西,厨房那边来不及准备。月十四说。
  明墨脚步微顿,在月十四不解的目光里抬手,轻轻按住了心脏。
  那里此刻装满了欢喜。
  曲龄幽的细心她早知道。
  她看到过很多次。
  以前从未想过,这份细心有一天也能落到自己身上。
  越是如此,她越感到后悔。
  段云鹤,我实在不该救你的。
  如果是那样
  厨房熬的粥端上来了。
  装着的瓷碗是淡蓝色的,花纹是鲜活的、生机勃勃的鱼在水中欢快游动,日光明亮,碗里的米粒有如珍珠般晶莹,一看外观就很有食欲。
  明墨尝了一口,问月十四:粥里放了糖吗?
  月十四微愣,没有啊。
  她想了想,像明白了什么,憋着笑。
  明墨:
  她若无其事将粥吃完,命月十四收碗。
  月十四拿着碗下去了。
  明墨自己绕着曲府走了一圈,看曲府的假山,闻曲府的花,踩曲府的石子。
  到黄昏时明墨才回房间的隔壁。
  曲龄幽睡在她原来那个房间的隔壁。
  她走进去,曲龄幽刚醒,睡得有些迷蒙,看到明墨,愣了愣问:你
  早上就醒了,吃了粥,现在感觉很好。明墨说。
  她的眼里含着笑意。
  屋里没有点灯,黄昏时分,外边的晚霞顺着窗户渗进来,在昏暗环境里,她的神情看起来温柔到极点。
  应该是感激,感激自己守了她一整晚。
  曲龄幽想。
  凌晨她走出房间时,越影、月三和月十四看她的眼神里都有这样的感激。
  曲龄幽当时很适应。
  但现在,曲龄幽感到有些别扭。
  她问明墨:要回明月楼吗?
  她用了回字。
  明墨的心情因而更好。
  她伸手,把曲龄幽睡得有些乱的鬓发理了理,理好后很不经意地摸了摸曲龄幽的脸。
  她的手很暖和。
  曲龄幽被她摸得舒服,眯了眯眼睛。
  明墨不由一笑:不回去,在曲府再住几天,好吗?
  那当然很好。明月楼再壮观华丽,也是比不过曲府的。
  曲龄幽心情愉悦地答应。
  然后她发现明墨的手还没有拿开,还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挲。
  她被摸得痒痒的,按住明墨作乱的手。
  怎么了?明墨满脸无辜。
  你没事了?她问。本意是问明墨的身体状况。
  明墨却似乎误会成别的,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
  行吧。那应该不是她想多了。
  她拉住明墨的手,顺势把她拽上了床,空闲的另一只手脱自己的衣服。
  明墨有些懵:我不是这个意
  话还没说完,曲龄幽凑上来颇为熟练地堵住她的唇。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
  天色完全黑后,曲龄幽坐了起来,捞起旁边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想要往外面走。
  你去哪里?明墨不解。
  是不满意还是?
  去吃饭。曲龄幽瞪她。
  又不用你动。明墨脱口而出,然后迎着曲龄幽危险的眼神,后知后觉:曲龄幽快天亮才睡,睡到黄昏,似乎是还没吃饭。
  后面的两天明墨没管明月楼的事,过得很惬意。
  曲龄幽则还要看账册。
  这天下午,明墨终于把曲府的景色体会够了。
  她问路过的曲府侍从:曲龄幽呢?
  侍从回答:夫人,家主在书房。
  明墨点点头。
  侍从顿了一下,看她没有别的事,转身要走,再次被她叫住。
  夫、夫人?明墨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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