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月白她知道,远在京城、年少就跟明墨相识的神医。
  她不会武功。
  而之前能和明墨那么要好,她在明月楼这段时间却完全不知道的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人早已离世。
  她似乎触及到明墨的伤心事了。
  曲龄幽有些无措。
  她不会安慰人。
  明墨却不用她安慰。
  她坐了起来,看着曲龄幽脸上表情,缓缓说道:少时轻狂肆意,看到不好的事总要管上一管。那些人打不过我们,又拿我们没办法,就暗地里将我们称为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是跟在阎罗王左右的鬼。
  鬼是人死后才能成为的存在。
  当年这么称呼她和安拾邱的人不怀好意。
  现在那故事也是借黑白大盗的名头让人想起她过往黑白无常的称号,进而咒她死亡。
  是某些人隔空的挑衅。
  明墨看向窗外。
  月十四才二十岁,对这些手段知之不深。
  而三十岁的月三已经着手去查了。
  想她死的无非就那些人。
  流云山庄的宴会还没开始,已经有这么多魑魅魍魉想要现形。
  她这趟出来实在值得。
  白无常么?曲龄幽点点头。
  她没有想到无常两个字的寓意,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年少的明墨在黑白之间一定是白的。
  她那么灵动,那么惊艳,神采飞扬又熠熠生辉,只有不染尘埃的白才能配得上。
  曲龄幽眼神明亮,隐约还有些向往。
  明墨心头沉郁散去。
  她摇摇头,有些得意:错了,你也想错了。
  诶?
  曲龄幽震惊,你是黑无常啊?
  一人黑衣一人白衣,明墨是黑衣那个?
  不行么?明墨振振有词:白衣是好看,但不耐脏。你没行走过江湖,不知道行走江湖有多损耗衣服。
  行走江湖要跟人打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还闲不住喜欢四处跑,有时迫不得已还要风餐露宿,衣服动不动就要换要洗。
  她不喜欢洗衣服也不耐烦经常换衣服,索性就选择耐脏且脏了也很难看出来的黑色。
  安拾邱相反。
  她很爱干净,一天要换八百次衣服。
  但我似乎很少见你穿过黑衣
  曲龄幽止住声音,有些内疚。
  明墨不再穿黑衣显然是不想触景生情。
  她想着,忽地怔住:成亲第二天,她拿给明墨的衣服颜色似乎就是黑白相间的。
  她认为明墨深不可测、心思极多,极适合那颜色的衣服。
  明墨看到后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当时她根本不会在乎明墨高不高兴。
  她放缓声音,心里微乱,那件黑白色的衣服
  那衣服是你拿给我的,我当然要穿。明墨回答得很快,很理所当然。
  她给的就要穿?似乎她对明墨来说很重要?曲龄幽怔住。
  明墨看她一眼,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看到曲龄幽脸上茫然,想起雪青的话,岔开话题。
  这是江湖各派的相关情况和掌门人信息,你看一下。她拿了几张纸给曲龄幽。
  纸上写了各派掌门人的大致长相、岁数,右边还附了画像。
  曲龄幽又是一怔。
  她以前只经商不涉江湖,对这些一片空白。
  明墨和她一起来赴流云山庄宴会,还能想到把这些信息整理起来。
  曲龄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低头,认真看着那些纸,把上面的名字、长相和门派对应起来。
  马车继续行驶。
  过了不知多久,月十四的声音响起:主子、夫人,流云山庄到了。
  紧随其后的是陌生女人的声音:明月楼楼主到了,真是有失远迎。
  明墨要下车的动作一顿。
  她眼里似有讥讽,慢悠悠拉着曲龄幽的手下了车。
  段磐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衣着华丽,看起来极为显赫富贵。
  但她的出身也确实足够显赫。
  父亲曾官至礼部尚书,母亲是皇室郡主,她少年行走江湖,被当时的流云山庄庄主看中,拜师后直接立为少庄主。
  明墨看着她,五年没见,段磐变化不大。
  她扫过四周。
  明月楼出发晚,此时离流云山庄宴会开始的时间只有两天,其他江湖门派早来了。
  段磐后面站着段云鹤,旁边则有天星派掌门人、龙虎帮帮主等许多江湖门派里地位不凡的人。
  他们的长相明墨才刚在纸上看到过。
  一个个面色红润、看来都生活得不错。
  诸位,别来无恙。她声音淡淡。
  被她扫过的人抬头,对上她目光,看清她日光下微白的脸后都神色微变。
  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露不忍,有的紧张不安。
  刚才还有些闹的现场霎时寂静无声。
  果然精彩极了。
  明墨笑了起来,像是很满意她一句话造成的后果。
  段磐也有些脸色不好。
  她看向曲龄幽,目光微闪,这就是龄幽吧?我听小鹤说起过你。
  明墨收了笑。
  曲龄幽眨眨眼,看了看四周,那些刚才还在纸上看过的脸此时都在看着她了。
  明月楼地位果然很高,十年前的事似乎也不简单。
  不然那些人不会见到明墨是这样的反应。
  段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短短一句话就打破僵局。
  她点点头,无意识地贴着明墨,声音淡淡:段庄主,明墨也跟我说起过你。
  站在段磐后面的段云鹤因曲龄幽的回答脸色微变。
  明墨怔了怔,唇角上扬,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
  是么?那不知道她怎么说我的?段磐接着曲龄幽的话问,漫不经心。
  曲龄幽笑盈盈:她说您很会教孩子。
  四周刚有了点声音,此时再次一静,看来的目光满是惊奇。
  曲龄幽说段磐很会教孩子。
  但段磐到现在都没成亲,她教过的只有段云鹤一人。
  而段云鹤跟曲龄幽之前那些事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知道。
  忽略那些情爱和地位差距,最初曲龄幽是救了段云鹤的命的,百草堂前明墨说的话他们大概也有耳闻。
  明墨当时说段云鹤忘恩负义。
  所以曲龄幽的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段云鹤忘恩负义,还是你教的。
  就很精彩。
  龄幽,我跟庄晚夏的定亲是权宜之计,我段云鹤神情急切。
  曲龄幽摆摆手,已经不在意了,远道而来有些累了,我们能先去休息吗?
  连称呼都没有。段磐脸色微青。
  她地位高贵,还从来没人敢跟她这么说话,更何况是曲龄幽区区一个商人?
  她正要发作,明墨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眼里似乎还有笑,只一眼,隐隐带着警告,似乎能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看透。
  饶是段磐早见惯大场面,此时也惊了一惊,不知怎么就想到五年前,那个满身是血、明明已经快拿不起剑却还让她退了一步的明墨,那个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
  她挥了挥手,让流云山庄的管事带明墨和曲龄幽去休息。
  月十四将马车停好,大踏步从她面前走过去,招呼都不打一下。
  姑姑,这也太无礼了。段云鹤不满,目光顺着月十四的背影看到曲龄幽,心里情绪起伏。
  段磐:有求于人,无礼又如何?
  段云鹤握了握拳,皱着眉道:我没事的,姑姑,我们不求明墨了。
  她真不想去求明墨。
  不但是因为曲龄幽也在,还因为当年的事。
  她打心里不愿意再看到明墨,不然也不会那么久都不去找曲龄幽。
  想到曲龄幽,她又是一阵郁闷。
  曲龄幽居然真的跟明墨成亲了,看起来还
  她看明墨的眼神绝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隐约带着温柔亲近。
  甚至比从前看她还要亲近。
  分明她跟明墨成亲还没几个月,居然就比得过她们在一起十年?
  段云鹤没来由有些慌,又有些不服。
  她根本没想跟曲龄幽一刀两断。
  但她恢复记忆当回了流云山庄少庄主,肯定不能跟一个商人成亲。
  她只是希望曲龄幽不要再经商而已。
  哪知道对曲龄幽而言,百草堂和曲府产业居然比她还要重要?
  流云山庄极大,为了这次宴会腾出十来座院子,专给赴会的江湖人居住。
  当然,若是一般江湖人,只能十几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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