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曲龄幽听清楚后,看明墨一眼,心里微动,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曲龄幽因为庄晚夏不喜欢段云鹤而高兴?
  明墨有些剥不下瓜子了。
  她捏着那颗瓜子,若无其事地问:你很高兴?
  那当然了。曲龄幽不假思索,看着明墨显然有些不开心的表情,心情更好。
  她的高兴完全不是假的。
  明墨拈起一颗瓜子放进嘴里,咬开瓜壳后,似乎久违地感到了苦涩的味道。
  曲龄幽也拈了一颗剥好的瓜子吃。
  庄大小姐不喜欢段云鹤真是太好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拉起明墨的手,看她脸上表情,心情愉悦,才接着道:因为段云鹤绝非良人。
  而擂台上的庄晚夏那么出类拔萃、锋芒毕露。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高兴,而不是还喜欢段云鹤?
  明墨僵了僵,迎上曲龄幽笑盈盈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她看透了。
  你刚才似乎不怎么高兴?曲龄幽问明墨。
  没有。明墨下意识否认。
  见曲龄幽不信,似乎还要追问什么,她想了想,道:可能我吃到的瓜子是苦的。
  是么?曲龄幽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某些无端臆想出来的东西而不高兴?
  后面的雪青听到这里不由捂住眼睛。
  之前她就能感觉到明墨喜欢自家小姐,也能感觉到明墨在有意隐藏她的喜欢。
  但现在她感觉明墨似乎快藏不住了。
  也感觉自家小姐果然无比精明厉害,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能从短短几句话中察觉出端倪。
  明墨迟早是藏不住的。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家小姐。
  但她
  雪青的心情一时糟糕透顶。
  什么臆想?明墨表情迷惑,而后坐直起来,面容严肃地指责道,流云山庄的瓜子太苦了。
  不会啊。我吃到的瓜子很甜。曲龄幽微笑着,缓缓靠近明墨。
  在明墨一动不动紧张地以为曲龄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时,她伸手到明墨后面的盘子里,摸到颗瓜子剥好塞进明墨嘴里,你再尝尝这颗。
  她坐了回去。
  明墨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她咬了咬嘴里的瓜子。
  对上曲龄幽情绪极为丰富的眼睛,她点点头,是甜的。
  擂台上的比赛又到一个新阶段了。
  庄晚夏打赢数十人后昂着头离去。
  后面明墨吃瓜子的时间不知又换了多少人。
  现在台上站着的是段云鹤。
  她长相不差,一袭白衣干净利落,手里拿着把长剑,正动作流畅地将一个个来请教的人打落擂台。
  四周掌声雷动。
  明墨此时没有再看曲龄幽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她看向段云鹤。
  段云鹤也在看她。
  准确来说,她首先看的是曲龄幽。
  因为曲龄幽跟明墨坐在一起离得极近,明墨看去时,正对上段云鹤看曲龄幽的眼神。
  她看着曲龄幽,眼里的情意在看到明墨时变了变,变得有些复杂。
  擂台比坐席高一些,她站着,明墨坐着,她风光无限,明墨隐在人群里。
  明明她是被仰望着的。
  但段云鹤对上明墨平静不起波澜的眼神,恍如被刺了一刺。
  似乎无形中有道声音在提醒她:明墨比她出彩百倍。若是没有十年前的变故,本该是她一直仰望着明墨。
  即便有那变故,明墨还是能随机应变、从容不迫。
  她本可以逃出生天。
  如果她没有救自己。
  段云鹤逃避地移开目光,还没从那种无形的刺痛感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四周隐隐约约渺茫的箫声。
  心里的刺痛感因为箫声的出现转变为身体上实打实的刺痛感。
  四肢百骸都在痛,像有根长长的、锐利的针不断来回搅动,痛得段云鹤立时就站不住。
  哐当一声,长剑砸进地面。
  她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缩成一团。
  有这个反应的不止她一个,四周江湖人极多,此时也有人因着那箫声变了表情,瘫倒在地上,看起来痛苦无比。
  小鹤!
  段磐神色大变,原本是坐在位置上满意地看着段云鹤打赢对手,此时急切不已,几下掠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很是关切。
  那种关切似乎不太像姑姑对侄女。
  明墨怔了怔,心里忽地浮起一种猜想,又觉太过荒唐。
  擂台上,段云鹤痛到不行。
  这种痛跟这几个月蛊在体内偶而躁动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而是彻底地发作。
  蛊第一次进入她体内时,她也是这么痛。
  痛到神志不清,恨不得一死了之。
  然后明墨救了她。
  跟被曲龄幽救时蛊已经差不多沉寂,身上只有刀剑留下的伤口不同,明墨救她时,正是她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刻。
  此时那痛苦再次来临,段云鹤缩在段磐怀里,几乎是无意识地看向了坐席上的明墨。
  隔着长长一段距离,那人神情不变,跟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痛苦无比时的义愤填膺形成强烈的对比。
  明墨不会再救自己了。
  而曲龄幽
  段云鹤移了移目光,对上曲龄幽跟明墨如出一辙平静的目光时,心里更痛。
  曲龄幽似乎真不喜欢她了。
  箫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段云鹤痛到险些打滚,伸手想捂住耳朵,却全身无力动也动不了。
  去查那箫声怎么回事!
  段磐将段云鹤护在怀里,伸手捂住她耳朵。
  控制现场,不许走脱一人。
  让他们不要躁动惊慌,把庄内所有大夫都请来。
  段磐皱着眉下了命令。
  流云山庄的护卫一下全动了起来。
  明墨依然坐在那里看。
  之前她让月十四把查到的东西写在纸上丢进段云鹤屋里。
  看段云鹤现在的痛苦和流云山庄的反应,她显然是没收到。
  她目光在流云山庄几位副庄主面上掠过,忍不住心中讥诮。
  都十年过去了,流云山庄果然一点没变。
  段云鹤也一点长进都没有。
  吃一堑长一智,她堑吃了不少,智倒是一点不长。
  难怪那道声音说她是重要角色。
  她只是重要角色,而左右整个江湖的主角是曲龄幽。
  她看向曲龄幽,正对上曲龄幽担忧的目光,那箫声似乎能够控制段云鹤体内蛊虫,那你
  明墨一怔。
  箫声控制蛊虫,段云鹤缩在那里痛苦不已,曲龄幽第一件事却是担心她会不会受到影响?
  她不由笑了起来,欣喜无比。
  她把曲龄幽的手握进掌心,声音轻快温柔:不必担心,那箫声奈何不了我。
  蛊跟蛊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我体内的蛊虫比段云鹤的厉害多了,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控制的!
  至少现在在流云山庄的云护法不行。
  大概只有那位尊者季夏冬才可以。
  但季夏冬挨了她一招涂了剧毒的盘蛇手,掌劲含毒入骨,如蛇深藏于体内,春夏苏醒时最难捱。
  这些年,季夏冬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
  她吹不动箫了。
  明墨脸上得意。
  曲龄幽看着她的得意,眼眶红了红,险些失态。
  蛊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体内的蛊比段云鹤的厉害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偏偏她说得这么得意,就跟在炫耀一样。
  明墨,明墨。
  曲龄幽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实在想不出她以前该有多轻狂肆意,见过多少风景、认识多少人,才能养就这样乐观豁达的态度,将坏事也能说成好事。
  曲龄幽想着,呼出一口气,抬头时声音轻快,嗯,你最厉害。
  跟哄小孩子一样。明墨有些不自然。
  擂台四周,流云山庄的护卫还在查箫声的来源。
  他们几乎把整座擂台都翻了一遍。
  也有护卫拿了鼓过来敲,想把那箫声压下去。
  但是没用。
  那箫声缥缈无常,似是凭空出现,极具穿透力,又似无处不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似在近处,又似在远处,过一会就变个调,再过一会又停了。停没几息又响起。
  段云鹤和那些听到箫声就痛苦不已的人因而痛得断断续续,根本无法适应。
  天星派内也有人痛苦。
  庄晚夏甩着鞭子查了一圈,声音冷冷:流云山庄的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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