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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擎 第6节

  隔着一阵距离,我们也看不见那边的具体情形了,只觉得灯光越来越暗,也不知是不是蜈蚣太多,遮蔽了灯泡的光,还是线路出了问题。
  我坐在地上,挽起裤脚,脚腕一圈是细细密密的红点,有点疼,但没什么大碍。
  缓了片刻气,我道:“先回你家吧。”
  从这儿出山到李尧家,正常是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不过现在天黑,又是山路,估计得三四个小时才能到。
  到地儿也是天明了。
  出来时只带了要紧的东西,食物方便面一类的都没带,现在走出去,好歹能洗个澡、吃个饭,再补一觉。
  李尧却犯了犟劲儿,说:“不行,发电机什么的都还在运作,全是木头,这些蜈蚣到处乱咬,要是把线路要坏了,出了火灾怎么办?会起山火的。”
  我道:“咱们守在这儿,真起了山火,就凭我们两个,还能救火不成?”
  李尧不答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那边泉沟里有我们接的压水管,救火没问题……嗯,怎么这么臭?”他突然转移话题,捂着鼻子。
  我将手电筒往后一打,指了指高地下方,道:“因为我们跑厕所来了。”
  李尧瞟眼一看,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你白天来这儿拉稀了!”
  我道:“就拉了三次。”
  李尧一脸绝望,道:“卫无馋,你是我的克星。”
  我道:“你不久前还叫我卫哥。”
  “…………”
  一阵沉默后,我也觉得带着李尧搁这儿闻自己白天的排泄物挺尴尬的,便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咱们换个地方吧,就去泉沟边上。正好出了一身臭汗,洗洗也好,没准儿明天早上,那些蜈蚣就走了。”
  李尧道:“要是没走呢?”
  我道:“蜈蚣是一种药材,它们要死赖着不走,咱们就联系蜈蚣养殖厂,便宜倒卖给他们,还能赚一笔。”
  李尧眼中一亮,冲我竖起大拇指:“诶,卫哥,人才呀!这招都能被你想出来。”
  我谦虚的摆手:“生活所迫,都是锻炼出来的。”
  一翻扯淡下来,我两放松了许多,便打着手电筒,往泉沟边走。
  一边走李尧一边跟我说,因为山里要烧窑,最怕的就是引发山火,因此以往正经开工时,会在木屋和土窑周围,清理出防火带。
  这次由于就我们两人,他也没想到这一出,好在安装的水管都还在,一来方便工人用水,二来也是防火用的。
  我们俩到了泉沟边,就着月色,只见泉水清澈,泛着银色的波光,我捧水洗了把脸,凉爽无比,让人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李尧找了片稍微干燥的地儿,垫吧了些枯叶,便道:“离天亮还有五个多钟头,咱们俩轮流睡,留一个人守夜。你先守,我累了,我先睡。”说完,便倒在枯叶上呼呼大睡,我到真有些佩服他这随遇而安的本领。
  守夜间,我坐在篝火边无事可做,便拿出那件端瓶和泥料,在脑子里勾画着修复程序。
  坐在篝火边有些热,我坐了片刻,正打算离远一些时,蓦的吹来一股卷地风,带着一股凉意,一热一冷间,反倒让我打了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卷地风,将地面的枯叶卷起,打着旋儿,我没由来的想起了民间鬼打璇儿的说法。
  说风分为很多种,其中,这种璇儿风,就是鬼风。
  起璇儿风,说明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我打小被爷爷带大,老一辈的人迷信,他给我灌输了满脑子的民间故事,其中又以山精鬼怪的故事居多。在这样的家庭熏陶下,我还能坚定地走唯物主义道路,真得多亏了九年义务教育。
  璇儿风刮起的尘土有些迷人眼,我眯着眼,脑子里正瞎想呢,忽然间,便听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像是一男一女在压着嗓子说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那声音……就跟喉咙漏风似的。
  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8章 天籁
  “谁?”我立刻起身,打着手电筒,向周围查看。
  四下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枝杈在黑暗中张牙舞爪,随着灯光闪过,如图一只只怪物的爪牙。
  一时间,我耳里只听得一片风声、林木摩擦声,还有,便是那阵若有若无,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那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像是在左,一会儿像是在右,我竖着耳朵仔细辨别,想弄清楚声音的来源。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的风突然加大了,随着风势加大,篝火的火苗,打着璇儿被往上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着。
  伴随着呼呼而响的风声,那阵私语声蓦的戛然而止,下一秒,那让人熟悉的、刺耳的怪笑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期初只是微弱的,夹杂在风中几乎被忽略,但很快笑声就越来越清晰,甚至变得尖锐起来!
  这一次,我非常准确的判断出了怪笑声的来源,不由猛地回身,目光看向了篝火边不远处的木匣子。
  此刻,那木匣中,正放着那只端瓶,那尖锐的笑声,赫然就是从端瓶中发出的!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每天晚上,发出怪笑声的,就是这只端瓶?莫非太爷爷所说的‘老物作妖’,是真有其事?
  一想到自己每晚将这东西宝贝似的放在床头,任由这邪门的玩意儿在脑袋边上怪笑,我就一阵头皮发麻,脑子里几乎想象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一只恶鬼从瓶中钻出,然后趴在我的床头,瞪着我诡笑,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卧槽!又来!”睡草堆上的李尧被这动静惊醒了,整个人睡眼惺忪,一脸暴躁的起身。
  他红着眼和我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目光很快聚集到了端瓶处。
  此刻的怪笑声,几乎变得尖锐刺耳,和之前几晚都不一样,因此李尧也一瞬间就锁定住了声音的来源。
  他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事,原来声音是它……靠,这瓶子成精了!难怪这两天怪事频频,合着都是这玩意儿在捣鬼!”
  说归说,但一时间看着那瓶子,我俩还真不敢上前了。
  谁知道这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是不是真住着一只恶鬼?
  李尧手脚僵硬的走到我身边,片刻后,用手肘捅了捅我:“哎,你、你去……”
  我道:“我去干什么?”
  李尧一急:“废话,这你带来的东西,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啊!”
  我去?我又不傻!这时候我才不去呢。
  我道:“别急,先看看。它之前几晚不也在叫,但咱们也没出什么事不是?”想起那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我不由暗自琢磨:如果这里面真住了恶鬼,肯定是两只,没准还一公一母。
  难不成我和李尧睡觉的时候,这两鬼就在瓶子里说悄悄话,只是声音小,所以我们没察觉?说完悄悄话,再爬出来盯着我们两人怪笑?笑什么?这俩鬼的笑点是不是太低了?
  就在我和李尧,浑身紧绷,盯着那瓶子一动不动时,周围的风渐渐小了。
  这时,我留意到,随着风变小,那尖锐的怪笑声,竟然也跟着变小了。
  等风停止时,怪笑声则完全消失,周围变得一片平静。
  我回忆起刚才的整个过程,猛然意识到,这端瓶发出的怪声,似乎和风力有些关系?
  莫非……
  我突然想起了‘腔体共振’的事儿。
  瓷器本身中空,越是好的瓷器,质地越紧密,不同的器型、不同的腔体,在摩擦、撞击、空气对流下,会产生腔体共振的出声现象,我们一般称为瓷器共振。
  但是瓷器共振的声音不会太大,除非人为的刻意去吹奏,比如用瓷器做的一些乐器、细颈长管瓶,在人的吹奏下,是可以发出超出‘瓷器共振’以外的高音的。
  可眼前这件端瓶……并没有人去吹动它呀?如果只是自然风,怎么会发出那么尖锐的声音?
  估计是我思考太入神,脸上的神情变化太快,一边的李尧又捅了捅我,说:“哎,它不响了。你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啧啧有声的,你在想什么呢?”
  我被他一打断,便将刚才自己的推测跟他说道了一番,李尧闻言,道:“是啊。这人在吹气的时候,局部气流的风速,相当于自然界十一二级的风速,所以才能把乐器吹响……如果是自然风共振,声音不该像刚才那么大才对?”
  我这时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便道:“如果它内部结构,有利于自然风共振呢?”说完,我不再多言,大着胆子蹲回篝火边,将端瓶拿在手里,打着手电筒往里看。
  之前我也看过,但当时我只是摸了前端,以及照了瓶底,对于它周围的腔体,却没有多下功夫。
  一来是因为腔体外观部分并没有损毁,二来是没有想到修复手法,对于这种修复中比较细枝末节的部分,就打算放到最后。
  一边看,我一边摸出腰间户外包里的工具。
  我喜欢在户外包里面,放一些随取随用的小工具,方便干活。
  我摸出了一个自己改装的小探镜子,就是一个简单的折射镜,能将腔体的情况,反射在外面的镜面上,方便查探一些器物内部的结构和情况。
  我让李尧帮我打光,自己转动着探镜去看,这一看,瞬间就看出门道了!
  只见这端瓶的腹腔内,竟然厚薄不一,形成了两圈螺纹,而且形造规整,明显是人为的!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知识储备了。
  金丝铁线,没听说过要在器物内部做文章的啊?这两圈螺纹,就如同一个扩音器一样,将振动的频率给放大了。
  正疑惑间,更不得了的事儿出现了,在腔体的一侧,竟然还出现了几列微刻的文字。
  虽说我是个锔匠,而且是个不怎么有机会和古董打交道的锔匠,但也知道带文字的古董,价值可比没有文字的高多了,一时大惊。
  一边嘱咐李尧继续打光,我一边又从户外包里摸出了放大镜,开始查看这段文字的内容。
  这一看,我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合着烧制这件瓷器的匠人,在窑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一日看《南华经》,经书中写道: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
  又写到天籁、地籁、人籁的区别。
  这领导突然奇想,想要做出一件儿‘天生地籁’,即:能用天地之气,自然而然奏出天籁的器物。
  结果好嘛,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试最后一次的时候,这件儿器物,到是能与天地之气交感成音了,结果发出来的声音,和天籁之音完全不着边儿,反而鬼哭狼嚎的。
  古时候的人迷信啊,烧制出这种东西,一但被人知晓,后果是很严重的,以后为人处世,处处都会受到忌讳,一辈子也别想出人头地了,甚至有可能掉脑袋。
  这领导哥们儿吓到了,也不敢再瞎琢磨,悄悄将这东西,当压箱底留了起来,不再示人。
  至于这件宋朝某窑厂领导压箱底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到郑老板……也就是那个给我活儿的中年人手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9章 争执
  我仔仔细细找了落款,但这窑厂领导很谨慎,只写了这么一段交待文字,并没有留下落款一类的,估计是担心东西落在其他人手里,将他给牵连出来。
  弄明白缘由,我放下心来。
  这一晚上,可真够让人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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