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擎 第38节
“此刻,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把刀,你不给我,是常理;给我,是人情。我卫无馋一是一,二是二。”
“啧。”二号点头,双眼含笑,道:“小兄弟,我喜欢你这性格,可惜你是渡云阁的人,要不然,我还真想让你跟着我干。”
我看了赵羡云一眼,姓赵的气的脸都绿了。
堂堂渡云阁的大老板,先是被手底下的人坑,又被人截胡,还喂了蛊,现在坑自己的对象,还和截胡的人惺惺相惜起来。
我要是赵羡云,估计得被气出心脏病。
这样算起来,姓赵的也算是很能沉得住气了。
我拎着开山刀,转身下到石阶上,快步往回走,一路小跑。说我古板也罢,说我大男子主义也罢,无论何时,没有让女人在后面压阵冒险的道理,所以二号让我回来接应,我心里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下去时,沈机刚刚稳住身形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问候蒙面人二号的祖宗十八代。
“少说两句,办正事要紧。”我冲在前头,提醒他别耽搁时间。
沈机紧跟而上:“我说老卫,你怎么就这么好说话,跟个软柿子似的,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鬼知道他们嘴里说的‘它们’是什么,你腰上不是有弩吗,正面刚啊!”
我打着狼眼,一边疾步走,一边道:“有个词,叫‘上善若水’,做人要学水,顺势而行,正面刚什么?没到同归于尽的时候,忍着。”
沈机道:“你说话能别这么文绉绉的吗?我看你就是逆来顺受。你说你之前在厂子基地的时候,怎么就能天天摆出一副‘高风亮节,宁死不屈’的姿态呢?到这儿你就‘上善若水’啦?”
我道:“逼我泯灭良知,违法犯罪,和在敌人面前虚与委蛇,保全实力,这俩是一个概念吗?”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快到了,里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们二人下来后就是一阵大步疾跑,很快就到了那石室的石门跟前,却见门缝里有光透出来,但不知为何,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顿了顿,将狼眼叼在嘴里,一手按弩,一手提刀,谨慎的走入了石门中。
沈机暗搓搓的躲在我身后,鼠头鼠脑的探头进来。
刚一进入石门,他便咦了一声:“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我警惕的寻找的气息的来源,道:“我鼻子又没问题,当然闻到了。”
原本因为空气不流通,充满晦气的地下石室里,不知为何,此时竟然充斥着一股幽幽的异香。
第66章 吞光
暗香浮动。
气味儿并不浓烈,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我的目光最先聚集到不远处的地面,那地上掉了个狼眼手电筒,灯还亮着,但石室里却没见着人。在手电筒旁边,赫然还有一个灰色的布袋,袋子大敞着,露出其间装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摔开的木匣子,匣子里,露出半截刺目的天青色,分外扎人眼。
那袋子不是蒙面人挂在腰间的吗?
难道那木匣子里,半露出来的是……闻香通冥壶?
我大惊,立刻上前,并嘱咐沈机道:“我先看看怎么回事,你警戒,这地方不对劲。”
离那袋子靠得越近,空气中那种异香便更清晰,我这才意识到,香味儿是从这木匣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撤下布袋,将半摔开的木匣子打开,一个大约十五、六厘米高的天青色扁壶出现在我眼前。
灯光下,扁壶的颜色,令人神迷,也不知究竟多少年了,竟然依旧如此炫目。
“哎哎,别傻蹲着了,看这么入神做什么?”
我道:“抱歉,我第一次真正摸到这种青色的古代瓷器,之前只在博物馆,隔着玻璃见过。”
“青色?这不是蓝色吗?”沈机露出一副你丫是不是色盲的表情。
我道:“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以前,这就叫‘青’,蓝调中的极品。你看它的颜色,像最深邃的蓝宝石;又像繁星密布时的夜空;像远处威严的青山,又像深山峡谷中的美石……你再看它的光泽,如同羊脂玉……”我还没感慨完,沈机突然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盯着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老卫,你是要现场写诗吗?要不要我给你准备笔墨纸砚?你丫能不能靠谱点,都这时候了,你玩什么诗歌朗诵啊!咱老爷们儿,别这么文艺行不行?”
我一甩头把脸解放出来:“我这是有感而发,你看到这种极品,难道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沈机道:“我只有在看到美女的时候才心跳加速,你个变态,对着个壶都能心跳加速……这壶口太大,你用不了哈。”
壶口太大?我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种想用开山刀先给他一刀的冲动。
“低俗。”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沈机努了努嘴,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瞟了我手里的‘闻香通冥壶’几眼,紧接着道:“老板和那两个蒙面人都要弄到手的,就是这么个破壶?这上面绘的图案也够奇怪的,古代人不是挺讲究讨个吉祥彩头吗?怎么会在瓷器上绘这种图案?”
也难怪沈机会觉得有问题,实在是因为这闻香通冥壶上的图案过于少见。
这上面绘制的,不是常见的花蝶、彩凤、闺院、福禄、龟鹤一类的图案,而是一幅群鬼出巢图。
上面青面獠牙,牛头马面的鬼神,顺着壶口的方向延伸而来,那壶口,便如同一道鬼门关一般,牛头马面自其间走出,目光无一例外的看着正前方。
这样一来,就如同这些鬼怪,正在盯着看壶的人一般,乍一看不觉得什么,只要往深了看,那些鬼怪无处不在的目光和面上或怪笑或狰狞的神情,便让人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之前赵羡云给我讲‘徐长生和道格’的事,就曾提过,相传这闻香通冥壶的壶口,便是连通阴阳两界的通道,活人进去死,死人出来生,生死之间,可得长生秘法。
我自然是不相信这话的,古人迷信,往往夸大其词,一个壶如何成为阴阳两界的通道?只是这壶的异香……我忍不住将壶口凑近闻了闻,奇异的幽香更浓烈,我怀疑壶里是不是放了什么香料,便将狼眼往壶中打,然而往壶里一看,我猛然发现,这壶居然‘吞光’。
狼眼的光射入瓶中,就如同被完全吞噬了一般,我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状况,只能看到瓶口的黑洞。
一边的沈机见了,惊讶道:“难道里面用了吸光涂料?vanta?”
“vanta?”我道:“那是什么东西?”
沈机想了想,道:“是一种新研发的纳米材料,据说能吸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光线,你懂的,当光线被吸收后,我们只能看见黑色,就像一个大黑洞。”
古代的东西,当然不可能用上现代纳米材料,估摸着是用了别的什么方法。
我试着变换角度照了几次,闻香通冥壶的内部,依旧吸收所有的光线,里面漆黑一片,将眼睛凑近了,便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们家这一脉,主攻金玉,传到我这儿,又主攻瓷器了。原本我对这闻香通冥壶兴趣不大,但此刻这古怪的‘吞光’现象,让我对它的工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以后若有机会,还真得好好研究研究。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将东西放回匣子里,合上匣子,装回布袋子中,又学着蒙面人之前的模样,将布袋牢牢系在腰上。
紧接着,我冲沈机打了个手势,示意石室里暗门上那个圆洞:“我过去看看。”
之前楚玉和蒙面人,提着刀守在石门洞口处,想着利用这个优势,守住关口,阻挡后面的‘它们’。
我之前下来时,还以为这边儿会是一片血雨腥风,谁知现在,地面连一点儿新鲜的血迹都没有。
凑到那洞口处,狼眼一打,灯光射过去后,后面布满土渣乱石的通道里,却是一道清晰的拖拽痕迹。
痕迹一路往下延伸。
我们之前爬上来时,是跪爬的,痕迹有深有浅。
但现在,先前的痕迹,已经被这道拖拽的痕迹给彻底掩盖了。
这模样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洞口后面伸出手,将洞口外面的蒙面人和楚玉给一路拖了下去。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想象不出蒙面人嘴里说的‘它们’究竟是什么。
明明已经占据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为何还会……
我要不要下去看看?
第67章 尸变
“你不会打算下去吧?”就在我思索关头,沈机凑过来说了这么一句。
“不然呢?”
沈机咽了咽口水,阻止道:“你别这么实诚啊!咱们就回去照实复命,那蒙面人的老大出了事儿,他比咱们急,他自己会下来的,而且那样一来,咱们没准儿还有机会脱身。”
我看他那副怂样,真恨不得抽他两下,道:“第一,赵羡云中了蛊,受制于蒙面人,咱们想要脱身,没那么容易;第二,楚玉还在下头,咱们不能不管。”
沈机嘴里啧了一声,急道:“你不会真喜欢上楚玉了吧?我跟你说啊,这姐姐,你别看她在你面前,好像机灵可爱,天真烂漫的,背地里手可黑着呢!之前厂子里有人生事儿,这姐姐一笑,抄起钢管,将那两人打了个半死,溅了自己一脸血,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典型的一只笑面母老虎,吃人不吐骨头,你可别被她骗了。”
我愣了愣,回道:“她是个两面派,这点我早就知道了,但不论怎么样,她是个女人,我们一帮男人,没有让女人压阵冒险的道理。”
沈机吃瘪,道:“她可比爷们儿还爷们儿。”
我道:“她是女人。”
沈机道:“你怎么这么迂腐!”
“这不是迂腐,这是底线。我卫无馋从不欺负女人,也见不得女人落难。你要是不敢,就在这儿等着,省的拖我后腿。”说完,我钻进洞里,打算一路滑下去,然而才刚进去,我就又退了出来。
洞口的沈机看着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想通了就好,咱回吧。”
我抹了把脸,没接他的话,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情形。
“通道没了。”我说。
下面明明应该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但我刚钻进去,打算下去时,却发现通道消失了。
沈机一愣,道:“塌方了?”
我摇了摇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是塌方,是消失了。”如果是塌方,留下的应该是碎土,但前方消失的那条通道,堵在我眼前的,是夯实的老土。
就好像,那条通道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消失?啥意思?”沈机一脸懵,伸长脖子往洞里看,却又不敢真的进去。
眼前古怪的情形,让我自己心里也开始发虚了,顾不得跟沈机这‘哈士奇’解释,便拽了他一把,道:“先撤,找蒙面人汇合。”
沈机瞪大眼:“你不找楚玉了?刚才你不还义正言辞说见不得女人落难吗?哎……你、你别拽我啊!”
“走!”我吼了一句,狠狠瞪过去。
估计是我此刻的神情过于可怖,沈机被吓到了,整个人一怂,不敢再废话,缩着脑袋,跟着我急速往回走。
跑到主通道中间时,我和沈机猛地停下了脚步。
黑暗的通道中,狼眼光线尽头处,有东西。
那东西站立着,在光暗交界处,摇摇摆摆的,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带起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和沈机同时后退了一步,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个走过来的东西,是个人形,就着暗光,可以看见它浑身都是红彤彤的。
那身高、那体型、那颜色……不就是之前被弩箭射杀,又被黑人吃过肉的那个死人吗!
它、它怎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