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但它明明发出了声音。
  顾行驰十分疑惑,随之又开始怀疑,难不成刚刚出声的并不是这东西?那能是什么……
  滴答——
  有水滴从头顶滴落在顾行驰身前的水洼里,泛起阵阵涟漪。
  顾行驰看着水洼里的波动,是血红色的。
  他缓慢抬起头,就看到茂密的树梢见,攀着一个人形的东西,那东西长手长脚,脖颈上顶着一颗蛇类的三角脑袋,头骨的奇特形状把眼睛向下拉得很长,眼神是极其的诡异。
  …
  “卧槽!!”
  场面太过惊悚,顾行驰一下就被吓醒了。
  睁眼的瞬间立刻又被头顶高处悬挂的东西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就被人拥进了怀里。
  “不害怕。”白玉京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很轻柔,“不害怕。”
  顾行驰呆呆地埋在白玉京的长发里,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只条件反射般抓住了他雪白的发梢,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白玉京?”
  白玉京嗯了声,低头看过来,慢慢捋开他额前的碎发,呼吸落在他的额角,很真实:“我在这里。”
  顾行驰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三五秒,这才慢慢吐出口气,像小兽般依恋地窝进他的怀抱,疲惫又思念,还有一点淡淡的委屈:“都在吓唬我,连你也在吓我。”
  白玉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说抱歉,反正不论怎样,顾行驰总是没有错的。
  顾行驰在白玉京怀里窝着,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和梦中黏腻又冰冷的雨幕截然不同,不、那或许并不是梦,而是他真的短暂地回到了2002年。
  空间轻微的摇晃唤回了顾行驰的思绪,他愣了下,撑起身看向四周,迟钝的发觉他们已经不在圆楼,而是在一节宽大的车厢内,不由有些惊讶地看向白玉京:“什么情况?金乔海他们来接应了?”
  白玉京摇了下头,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悬挂的东西。
  顾行驰顺着他的指尖瞧去,车厢是房车结构,有照明,但并不算亮,不过清醒状态下也够看清了,那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这面具是个长条形,猛一看像蛇头,但细瞧就会觉得更像是一张人脸,苍白的、诡异的人脸。五官扭曲,眼睛的位置被拉得老高,非常狰狞。
  顾行驰心中一惊,直拍白玉京的手:“我见过这东西!就是刚刚做梦的时候!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长成这样!!”
  白玉京嗯了声:“戴上面具的人会成为各蒙,受那木卜拉的召唤前来,处理这里的阿细。”
  话落,顾行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老婆你被夺舍了?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玉京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慢慢开口:“其实问题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我都没有意识到……”
  顾行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招出现幻觉的,并不是在看到那个青铜菱形那姆卡出现之后,而是在廊道里第一支火把亮起来的时候。
  在顾家图书楼时,顾行驰他们就注意到c类架中、顾勤锋留下来的那支火把上,有明显的药物残留。当时他们认为,既然已经有了提防,那么如果看到火把燃起,一定会有所戒备。但事实上,当火把真的亮起时,他们其实根本无从意识到这一点。
  早在白袍人在院中举行仪式时,大批燃烧的火把便已经产生了致幻作用,不过屋外空气流通,只要不是一直燃烧,药效总归会消失。可即使是部分的药物残留,也依旧会对人产生影响。
  对顾行驰来说,是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掉入地下空腔,并看到了年少时的白玉京,以及做了一场回到了2002年的大梦。
  对白玉京来说,他这种非常人的身体素质本不应该受到药物影响作用。但致幻剂不同,任何致幻剂本质上来讲都是神经系统药物,会对中枢神经产生影响,即影响人的脊椎和大脑。白玉京被影响后,他的视神经出现了问题,导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身后廊道两侧亮起的火把,任由两人在再次因燃烧出现的致幻药物中浸泡多时。
  不过白玉京的身体状态到底是和普通人不同,自身代谢非常快,药物影响很快就消失了,随即也发现了顾行驰中招,不过不等他采取措施,那群白袍人便先制止了他的唤醒行为。
  顾行驰听到这一愣,心说白袍子好大的能耐啊,还管到他老婆头上了,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白玉京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白玉京看出了他的疑惑,捋着他的头发,细细顺好:“他们说,只有阿细都被收服,拉以普才会醒过来。”
  顾行驰心说这不纯扯淡,之前也没见有什么阿细阿宽的,他不照样也能被吓醒,但闻言还是好奇地问:“阿细是什么?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各蒙什么卜拉,都是什么东西?宗教称谓吗?”
  白玉京点了下头,指了指面具:“在西南宗教中,戴上面具会获得一部分神的力量,作为神在人间的分身,叫做各蒙。”
  然后手指悬空着画了个圈,示意:“游荡在圆楼中的亡魂,叫做阿细,阿细是恶鬼,会伤害人畜,圆楼内外有很多针对他们的魂网。”
  顾行驰点点头,知道他在说那些那姆卡。
  “还有,那木卜拉。”
  白玉京的目光越过顾行驰看向车厢的最后。
  那里有一张巨大的白色毛毯被放置在座椅上,毛毯下隐隐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但是没有活物的气息。
  顾行驰愣了一下,又看白玉京。后者点了下头,确认那个看起来毫无生机的人形就是那木卜拉。
  “那木卜拉是称谓,意思是大祭司,他们叫他那木斋,是尊称。”
  顾行驰了然:“原来他就是那木斋,我听边一杰说过。”但同时他很不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们告诉你的?你给他们打服了??”
  白玉京一时间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车厢中的空气闭塞寂静,仿佛盖上了一层被冷水浸透的纸,压迫又窒息。
  顾行驰心跳开始缓缓加速,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正是这份未知,才永远让人心生恐惧。
  “你知道拉以普是什么意思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白玉京忽然开口。
  顾行驰没说话,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抬起眼时神情已经变了,稍有些冷,并不多,不过他常年对白玉京和颜悦色软声软语惯了,此刻哪怕只是一分的冷硬都显得格外鲜明严重。
  白玉京临出口的话语一下就顿住了,表情看起来有些无措,他第一次面对这样无声的对峙,根本来不及硬起心肠就先破了功。
  “对不起。”白玉京小声说。
  顾行驰那严肃表情也只持续了三秒钟不到,见大猫蔫了立刻就心疼,把猫搂进怀里:“不要道歉,我知道不论你做了什么选择肯定是为了我好,但以后要先和我商量好不好?我不想太被动。”
  白玉京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清,只能看到他的眼睫在细微的颤抖。
  “来不及。”
  几秒后,他闭上眼把自己往顾行驰的怀抱里埋得更深了些,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当时一直在流血,止不住,太多的血,我没有办法……”
  顾行驰闻言蓦然一怔:“……什么?”
  “拉以普一词来源于早期的亚非语系,翻译成现代汉语,是‘神明回溯’的意思。”
  白玉京慢慢蜷缩起身体,整张脸乃至上半身都极力埋进顾行驰的怀抱中。他双臂紧紧箍在顾行驰腰后,十指交错着,死死地扣紧,好像害怕顾行驰会无声无息地从他的手臂间溜走,像一阵风一样。
  “据说每一任拉以普都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以此拯救那些身处苦难中的忠诚信徒,改变他们命运的轨迹。”
  “但所有的能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
  第91章
  车外的寒风卷着砂砾与枯叶, 发出沙哑却刺耳的呜咽。
  顾行驰听不清是风声还是哭声,只感觉心脏都在这声响中痉挛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本能的去吻白玉京的脸颊,去吻他的眉心, 酸楚苦涩倒灌进喉咙里,却还是挤出一句‘没事的’。
  “对,会没事的。”
  白玉京紧紧抱着他, 在顾行驰看不到的阴影中,浅色瞳底暗光闪过, 好似火山口裂开的岩浆纹路, 一触即发:“去到泥城里,会有解决办法的。”
  泥城……
  顾行驰心下微紧,下意识看向窗外,晨曦的光亮已经从天际遥遥追来, 好像一切都在华光中有了新的希望。
  “为什么要去泥城?那些白袍人说的吗?”可他依旧觉得不安,情绪像风中的落叶, 无法平静:“神明的回溯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我以为的那些梦境吗?”
  白玉京点了下头:“那木卜拉说,拉以普在小时候会通过缚拏拉的指引, 才能很好的使用回溯的能力。但是你没有,你很早就离开了西南, 还没有来得及学会使用它,你的每一次梦境,都有回到曾经某一个时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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