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下轮到谢羽什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要人跪着。
  没办法,他只能将大刀往旁边一丢,上前将人扶起,“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劫匪神色还没缓过来,但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公子是一个好人,他面色悲恸,道:“公子所言,我能做的一定去做!”
  “我只是想讨杯水来喝,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买水钱,可好?”谢羽什笑着道。
  那劫匪自然是连连点头,借着朦胧月色,他在前面快步带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狭窄的山道下见到一所简陋的茅草屋。
  屋内没有点灯,那劫匪惊慌般推开门,听到里头微弱的咳嗽声才放下心来,“秋娘,你怎么不点灯?”
  屋里头传来一道虚弱沧桑的声音,“我……咳咳!家里没有煤油了……”
  闻言,劫匪责怪起自己,“都怪我,这都怪我。”
  秋娘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要是我走了,你……”
  “不会的!”劫匪打断了她的话,随即拿出那枚银两,道:“陈员外家拖欠我的工钱我都要回来了,明日我就去镇上找大夫抓最好的药,你很快就会好了。”
  话音落地,屋外的马儿嚎叫了一声,声音惊动了秋娘,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问道:“谁……谁来了?”
  劫匪这才想起谢羽什二人,他连忙打开门,将二人迎了进来,开口道:“秋娘,这是我在回来路上遇到的两位公子。”
  秋娘见状,便要起身迎客,谢羽什连忙出声:“不必客气,我们只是顺道来讨杯水喝。”
  “相公,茶水凉了,快去煮些水来,莫要怠慢了二位客人。”秋娘轻唤道。
  “好,好好……”劫匪拎起茶壶便走了出去。
  秋娘开口道:“二位小公子,请随意坐吧。”
  “多谢。”
  “这话应该是我们说才对。”秋娘将一旁的银两拿起,道:“这枚银两,你们收回吧。”
  “你怎么知道……”谢羽什微愣。
  “我相公虽是个不善言辞的穷秀才,但他的傲骨我再清楚不过了。”秋娘缓缓道:“陈员外为人蛮横不讲理,他……”
  听到她的话,谢羽什沉默了下来,难怪那劫匪跪下之时脸色大白,原来陈员外曾以工钱作要挟要他跪地乞讨。
  门外,劫匪拎着茶壶走了进来,他知道瞒不过秋娘,忙低头认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这几两银子可以抓半年的药,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看着他驼下的背,秋娘终究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这银两……是我向你们买水的钱,并非施舍。”谢羽什一字一句道。
  “多谢……小公子大恩。”秋娘艰难地从榻上起身,端庄地行了一礼,“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来日若有机会,我们一定报此恩情。”
  “他叫谢浅,我叫……秦什。”
  第95章
  翌日。
  马车从官道一旁驶入小路, 小路崎岖坑洼,颠簸了大半天终于是见到一处茶摊驿站。
  茶摊在三岔道交汇之处,往来之人不算多, 但大多数都会停下休息。
  “停!停停停!”秦什终于受不住这段小路的颠簸了, 从马车下来后还有些晕头转向, 他的手搭在谢浅肩上,几乎半倚着他走到茶摊前坐下。
  刚坐下, 秦什便招手吆喝,“一壶热茶。”
  “好嘞!”
  休憩片刻后, 秦什摊开羊皮卷, 低头看了看, 随即指着东边那条路, 道:“这条路虽不是官道,但总算是宽敞一点,我们快走吧, 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景泰镇。”
  “好。”谢浅轻轻点头。
  秦什给马儿喂了一把草粮后,朝谢浅着道:“你上来,我来驭马。”
  谢浅微微蹙起眉头, 正欲劝说, 秦什眉头轻挑, 轻哼道:“你不信我?”
  “不是……”
  “那不就得了,上来, 我们出发!”秦什哼着小曲儿, 手中缰绳一甩,“驾——”
  话音未落,一个白色东西忽然冲了上来,秦什神色一惊, 下意识猛拉缰绳,马儿啼叫一声,前蹄上扬三尺,最后猛地踩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像是闲游散修的年轻男子拦在他们马车前哭喊:“小白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声音悲恸苍凉,秦什小心翼翼上前,只见男子怀里抱着一只大白鹅,那大白鹅颈部尤长,喙尖而长,额头顶着一块醒目的橙黄色肉瘤,绿豆大的眼睛此时翻起了白眼。
  “呜呜……小白,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了我,呜呜……”男子抹着眼泪,身体颤抖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秦什神情一楞,他撞死人……不对,撞死鹅了。
  “节哀……”秦什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
  “小白,小白!呜呜……”男子并不搭理秦什,只是一直低头哭喊着。
  秦什小声问道:“我……我赔你钱成吗?”
  “呜呜……小白它……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说走就走了……”男子哭喊得愈发大声。
  忽地,大白鹅身体微微一搐,“嘎——”
  “活了活了!”秦什掏钱袋的手一停,声音比男子还要激动,“你刚才听到了吧,它叫了一声。”
  “是吗……”男子将大白鹅搂得更紧,“小白,我刚才没有听见,真的吗......是真的吗?”
  “嘎——”
  这一声尤为清晰,男子身体僵住了,他喜极而泣般,道:“小白,你......没死......真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什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转头一想,兴许是太过激动了而已。
  “没事就好,实在对不住,我们急着赶路,就先走了啊。”秦什转身回到马车上,拉着缰绳准备离开。
  这时,男子抱起大白鹅,神色还沉浸在悲痛中,“能否顺道载我们一程?我放心不下小白,我一定要带它去看大夫才安心......”
  “当然可以。”秦什痛快答应,“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徐,徐假。”
  马车继续朝着东边驰疾,徐假坐在马车外头与秦什并坐,一路上,秦什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徐假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不如让我来驭车,你暂且休息一下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秦什摇了摇头,说话间,又打了一个哈欠。
  徐假道:“这有什么,你们肯帮我和小白,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终于来到了一处平坦大道后,秦什才将缰绳给了徐假,“那就多谢了。”
  马车内,谢浅和那只大白鹅并行坐着,秦什将大白鹅往旁边挪移了一下,生怕挤到它。
  “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秦什微微一叹。
  但下一刻,马车一顿,愣是将秦什的瞌睡虫都赶跑了,他探出脑袋,问道:“怎么了?”
  “这......”徐假为难道:“车毂陷入泥坑里了。”
  秦什看了一眼车毂陷入的深度,摆了摆手道:“没事,这坑不深,我下车推一下也许就能动了。”
  “我来,你坐着。”谢浅跳下马车。
  徐假低喃道:“这另一边也难上来啊。”
  闻言,秦什道:“我推另一边,徐大哥,你帮忙控着马儿。”
  “那是自然......”徐假点了点头。
  就在车毂从泥坑被推起来时,徐假猛地狠甩缰绳,“驾!!”
  “好了好了!”秦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喊道:“车毂出来......了......”
  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秦什终于意识到:他们被骗了。
  秦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许久过后,偏僻的山道中回响着一声怒喝:“草!”
  三天后。
  秦什一只手撑着劈叉的竹棍,一只手搭在谢浅的肩上,望着头顶上‘景泰镇’几个大字,他将手上的竹棍一丢,双脚颤巍地坐在地上,“三天......三天,终于到了。”
  “真可怜......”一路过行人丢下两枚铜钱。
  秦什捡起地上铜钱,下意识抬头喊道:“你的钱掉地上了。”
  闻言,那行人看到秦什灰头土脸,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拿出一块碎银放他手上,“好孩子,饿坏了吧。”
  秦什无奈道:“我不是......”
  话音未落,又一路过行人丢下一块银子。
  秦什脸色一变,嘴角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看人真准。”
  “这几样招牌菜都来一份!”
  景德镇客栈内,秦什恨不得每样菜式都来一份。
  这三天来,他和谢浅吃的东西要不是野果就是没有味道的烤鱼。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只有脑海里‘徐假’的脸庞愈加清晰。
  “徐......假!”秦什咬牙切齿,“这个......”
  “骗子!”客栈二楼传来一声女子欲泣的哭骂:“你这个骗子,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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