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忽然,一阵刺骨的凛风呼啸掠过,谢浅只隐约见到一抹如血般的浓雾将人席卷而去。
他刚要上前查看,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秦什缓缓走了出来,神色还有些迷糊,“你怎么起来了?”
“我......起来看看。”谢浅捂住臂上的伤口,又悄然间和秦什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看什么呢?”秦什抬起头,目光掠过夜空,“这月亮又不圆,不过看起来还挺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饼,说着我都有点饿了,你饿不......”
话还没说完,秦什缩了缩鼻翼,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借着朦胧月色,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谢浅的手臂上。
那里,一股暗红将谢浅的衣裳晕湿。
“你怎么了?!”秦什快步上前,一把将谢浅的手扒开,他低头看去,心猛地一沉,暗红之下,隐约可见白骨森森。
这一看就不是意外刮伤出来的痕迹,秦什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他根本不敢看向周围,拽着谢浅的另一只手快步回到屋内。
进屋后,他不敢停歇,将门窗一一紧锁,又从旁侧搬来几张结实的桌椅,重重地推抵在门后。
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才稍稍舒缓了紧绷的神经,目光落在谢浅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上,不禁深吸一口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谢浅摇了摇头,那道身影并不是人,但在手臂被划伤的一瞬间,他体内竟莫名涌动起一股嗜血的冲动。
他低头看向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之下,一缕淡淡的黑色薄雾缠绕其间,他缓缓伸出手......
“别动!”秦什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眉头紧锁道:“伤口太深了,你别乱碰。”
说着他翻找着屋内的东西,不过还好在一个柜子中找到了针线。
秦什也是第一次给人缝合伤口,他只能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烧,直至针尖泛出微微的红光。
片刻后,他看了一下谢浅,皱着眉道:“你忍一下啊......”
话落,银针穿过皮肉,谢浅没喊,秦什倒先喊了出来,“嘶——”
待伤口缝合好后,两人的额间皆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下半夜,两人都没睡,秦什更是警惕万分,他从屋内拆了一根凳子腿防身。
城垣之上,两道孤影巍然对立,一黑一红,其中一人开口道:“你为何要阻止我?”
“他不是魔君。”从血雾中走出来的男子道,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不屑,反而生出了一抹疑色。
“不可能,那的确是魔君的气息。”另一人言辞凿凿,“即便魔君消失多年,我也绝不会认错。”
“你可还记得,三百多年前,圣女曾为魔君诞下一个子嗣......”
“这更不可能,当年圣女在众目之下弑子,魔君一时盛怒还险些杀了她,这是你我都亲眼所见。”反驳之声却未免夹杂了一丝动摇,“莫非真的是......”
第97章
天色将明未明, 一轮娟娟残月还挂着天边。
屋内,秦什双腿盘曲坐着,一只手无力地支撑着下巴, 眼神迷离无神, 另一只手还握住用于防身的凳子腿, 只不过手指的力气愈来愈虚......
“哐当——”一声,凳子腿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声音瞬间将秦什从游离中拽醒,他使劲晃了晃脑袋, “谁?!别过来啊!”
他微微睁开眼睛, 门外刺目的熹光照了进来。
日出渐进, 城池的轮廓渐渐清晰, 金光与绯红交织。
院子里,谢浅抬头看向远处的城垣,片刻后, 他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一声。”秦什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 神情还有些迷糊地朝马棚走去, “我们走吧, 这里太邪门了。”
“嗯。”谢浅点了点头。
二人快速收拾了包袱,头也不回地赶路离开了这座空城。
城垣之上, 那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目送着二人离开, 其中一人道:“也许你说得没错......”
能准确感知他们方向的人,唯有魔君的血脉。
“过了这里,我们就到西岭一代了。”
远离了那座诡异的空城后,秦什便在一处山泉底下停了下来, 趁着马儿吃草的空隙,他拿出羊皮卷重新制定了行程。
“西岭一代河流纵横交错,我们先走水路,等到了临安就差不多四月初旬,之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做打算了。”秦什抬头问向谢浅,“你觉得怎么样?”
水路虽快,但秦什心里并没有底,他只是仗着自己水性好才敢走水路。
“好。”谢浅点了点头。
秦什利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咧起嘴角笑着,“那......出发!”
就这样,两人在江陵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转水路继续出发。
秦什半躺在船舱里,悠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似乎就连老天都在帮他们,船舟顺流而行,一日内几乎没废什么力便走了近三百里。
日落时分,夕阳如熔金般倾泻下来,水面波光粼粼,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辉。
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了橘红色,一行白鹭悠然翱翔于天际,时而低飞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时而高飞入云与落霞交织。
沿岸飘来几片花瓣落在秦什的肩头,他瞥了一眼,随手拈起花瓣丢入水中。
片刻后,又飞来几片愈加嫣红的花瓣,在空中摇曳了几转,最后缓缓落在他的颈侧。
泛着微微酥痒的凉意袭来,秦什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眉宇间掠过一抹疑惑,沿岸绿树成荫,这些花瓣也不知从哪飘过来的。
他将花瓣轻轻放入水中,任其随波逐流而下。
只不过,在秦什转头的一瞬间,那几片花瓣迅速沉入水中,随后又悄悄潜回到船舱底下。
夜里。
秦什睡得正熟,一片沾着水滴的花瓣缓缓落在他的发梢。
“小郎君,小郎君……”
一阵飘渺空灵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秦什只觉吵闹得紧,蹙眉道:“大晚上不睡觉,你要修仙啊......”
闻言,谢浅微微一怔,他正盘腿坐在船头之上沉思着,听到秦什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去,但秦什已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小郎君,你睁开眼睛瞧瞧奴家呢,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啊......”声音欲泣欲诉,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秦什一个字都没听清,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小郎君,那你快看看奴家美不美?”声音愈发娇柔惑人。
“嗯......”
“小郎君,你既说奴家生得美,却又为何不愿睁开眼睛看看呢?”声音半嗔半怨道。
“嗯。”
......
......
周遭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秦什发梢上的花瓣倏地一下变得暗红,紧接着,一股诡谲的妖气悄然蔓延,张牙舞爪般就要侵入秦什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拈起了那片花瓣。
“妖物。”谢浅放轻了声音,并不想打扰秦什的清梦。
“你捏痛奴家了......”随着一声略带幽怨的娇嗔,一个身影缓缓凝聚现了出来,身姿婀娜,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谢浅道:“离开这里。”
“相逢即是缘分,小郎君何不借此良辰美景,与奴家春宵一度......”说着,花妖轻轻斜睨了一眼沉睡中的秦什,语气略微嫌隙,“那小郎君可真是不解风情。”
妖族之中,确有吸食凡人的精气,或是剜出脏腑生吞入肚,但花妖生性不喜欢让血淋淋溅自己一身。
谢浅缓缓上前了一步,此举让花妖误以为鱼儿已入网中,她朱唇轻启,身体宛如无骨般依偎向他。
然而,谢浅的眼神倏然一凛,他猛地扼住了花妖纤细的脖颈,冷声道:“若想活命,就滚。”
花妖怒了,这两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它身形骤散,化作漫天花瓣落下,与此同时,一股几欲窒息的浓香弥漫开来。
沉睡中的秦什悠悠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满舱铺陈的粉白花瓣,犹如梦境一般。
周遭的花香浓得化不开,秦什只觉头脑一阵晕眩,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谢浅的身影在视线中重影,慢慢变成了两个、三个......
下一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浅半跪在地,他轻喘着呼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之中,以此来保持着清醒。
望着昏睡中的秦什,他双眸蓦地变暗,手掌中不知不觉地凝起一缕魔气,在众多花瓣间穿梭,最终锁定了花妖那隐匿其间的真身。
随着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叫喊,魔气如同锋利的刃将嫣红的花瓣瞬间撕成碎片。
花妖幻化出人体,嘴角流淌出诡异的绿色血液,它不敢置信地看向谢浅,“你是魔族......”
魔族?
谢浅眸中掠过一抹暗色,似乎是抵触这两个字,他缓缓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