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陈泊秋失去支撑,像碎裂的冰雕一样坍塌倒地。
骨木蜥怔在原地,身后却忽然动静大起,他反应已是极快地闪身躲避,却依旧被什么锐器刺入肩膀,随即一道黑影闯入洞中,将地上的陈泊秋抱起来,跟自己拉开了距离。
第21章 支援
骨木蜥迈步上前想追,然后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想往后撤,但双腿已经被寒白的雾气笼罩,雾气随即凝结成冰,将他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因为刺入肩膀的毒镖眉头紧蹙,脸色更加惨白,心中却并无慌乱,因为他知道陆宗停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不然一定会把他整个人都冻起来,而不是只冻住他的两只脚。
果不其然,陆宗停抱着陈泊秋,没走出多远就跪坐在地,再难前行。
陆宗停牢牢托着怀里的人,触手是大片大片的冰冷濡湿,陈泊秋身上流出来的血都要冷透了,面色灰白得像落了雪的墓碑,睫毛很长,在脸上覆下薄薄的阴影,但却静谧极了,看不到一丝的颤动,安安静静地掩着那双黯淡的灰蓝色眼睛。
他脖颈苍白细弱,遍布着清晰可怖的青紫红肿的勒痕,没了任何支撑力,像折断的羽翼一般无力地垂落着。他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一直都穿着高领的毛衣遮掩颈间的脖环。这件毛衣是浅灰色的,在刚才骨木蜥的钳制拉扯中,脖环不可避免地割裂脖颈处脆弱的血肉,鲜红色的液体将那里的衣料都浸成了深褐色。
陆宗停急促地呼吸着,用破碎不堪的嗓音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没有一点反应,胸口起伏微弱,鼻息寒凉。
骨木蜥看着他无用地喊着一个醒不过来的人,脸上露出了悲凉又讽刺的笑:“陆上校,我劝你还是放开他,你就不怕他已经是和我一样的人?”
陆宗停听到他的话,也听懂了,却是将毫无意识的陈泊秋往怀里揽得更紧。
他抬头看着骨木蜥,眼底布满扭曲的血丝,青白的脸上筋骨的痕迹狰狞地凸显出来,像是在压抑什么,又像是在积蓄着要爆发什么。
骨木蜥并不觉得他能耐自己何,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问他:“疼吗?疼就说明你还需要再适应啊。”
陆宗停胸膛剧烈起伏着,喉间时不时发出嘶鸣声,如同一只在垂死边缘想要拼死一搏的野兽,他死死盯着骨木蜥,杀气极重地攥起手中的毒镖。
就在这时,陈泊秋单薄衣料下微隆着的小腹在陆宗停身体的挤压下抽搐了起来,似是痛极,他在昏迷中身体也跟着痉挛,唇间逸出了若有似无的低吟,手腕处的多维仪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唤回了陆宗停的几分神智。
他眼前一片又一片地蔓延着昏花重影,不知道自己弄痛了陈泊秋哪里,但听到他还能因为疼发出一点声音,他的情绪就渐渐稳定下来。
“弄疼你了?”陆宗停声音嘶哑不堪,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昏迷中的陈泊秋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回应了。
陆宗停摸了摸陈泊秋冰凉的脸颊,唇瓣轻微开阖着,像是苦笑又像是叹息:“你真的......很讨厌,怪我不来找你,我来了......你又睡这么死,哪里疼也不说。”
陈泊秋已经没了反应,只有多维仪坚持不懈地滴滴作响。
“......真的很讨厌。”陆宗停已经无力分神去研究闹腾不止的多维仪,只在陈泊秋耳边哑声重复着。
多维仪又叫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了。
骨木蜥看着他自言自语的样子,笑了起来:“陆上校,很难过吧。我这么多年可就是这么过来的,或许我们即将要成为一类人了。”
陆宗停抬眼朝他看过去,却没有回答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有被激怒的征兆。
骨木蜥抬起手,慢慢将毒镖从自己肩膀里拔出。他知道毒素已经渗透,本该把整个肩膀胳膊都断掉,再造一条新的出来,但他的能力已经快耗尽了,能力耗尽了,他的生命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现在还不行,他还没能把妹妹救出来。
嘴角不知道为何涌出鲜血,骨木蜥抬手擦了擦,对陆宗停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要加入我们吗,陆上校,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不会被亏待的。”
陆宗停平复着凌乱的呼吸,缓缓开口:“不会被谁亏待?”
骨木蜥没上他的当,把毒镖扔到地上:“如果你愿意加入,我首先盛情款待。”
陆宗停冷笑:“你妹妹没被感染,你也非要带她去加入你们?我的意见你都要询问,那你问过她愿不愿意吗?”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骨木蜥,他枯瘦的面容狰狞扭曲起来,但努力控制着,挤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妹妹不跟着我,难道跟着你们,被你们拿去做实验,做改造,然后像我父亲一样,变成垃圾被遗弃或者当成病毒被烧杀吗?!”
陆宗停蹙了蹙眉,并未对此做出什么辩解。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秀秀一旦和感染风险挂钩,那么无论是军队还是灯塔都没有立场去保护她,天涯塔会一言堂决定她的生死。
骨木蜥见他哑口无言,继续道:“陆上校,第一波变种计划造出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垃圾和病毒啊,你也是变种,你应该清楚,自己不过是运气好才没有沦落到跟我们一样,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下场!”
陆宗停低喝道:“闭嘴。”
“让我闭嘴就能改变事实吗?”骨木蜥的语气恶毒起来,“我不说别人,就说林少将。”
陆宗停浑身一颤。
“他可是变种计划的第一个牺牲品,”骨木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牺牲品’,“生前战功赫赫,倍受景仰,那又如何?连骨灰都没剩下。你一定没有亲眼看着他死去,因为你只要看了一眼,你就不会在之后每一次杀死畸形种的时候都毫不犹豫也毫无悔意!”
“现在,你怀里的人,说不定也是畸形种了,”骨木蜥愈发歇斯底里,“你好好看着他,看着他是怎么死的,你还能绝对忠诚地守护十方海角,义无反顾地为三舰军效力,像刽子手一样机械地缴杀自己曾经的同伴和亲人吗?!”
“我让你闭嘴!”
陆宗停忍无可忍地将手里捏着的毒镖再朝骨木蜥抛去,骨木蜥再次被毒镖穿透血肉,跌坐在地,大张着嘴唇喘息着。
昏迷不醒的陈泊秋因为陆宗停忽然的剧烈动作,险些从他怀里跌落下来,陆宗停把他抱紧,没注意到他一直微微蠕动着的小腹,咬牙切齿地死盯着骨木蜥:“你再咒他一个字试试。”
骨木蜥说不出话,只是惨白着脸不知所谓地怪笑着。
“分不清‘牺牲品’和‘牺牲’,你不配提林少将,”陆宗停啐了一口堵在喉间的血,抬手抹了抹嘴角,冷冷地说,“当年生死状白纸黑字写着,不计一切后果守护十方海角。字是你们自己签的,血印是你们自己按的,过河拆桥如何,卸磨杀驴又如何?你们是签过生死状的军人,这是你们必须要直面的后果,签字画押的时候就要想到的后果!”
骨木蜥脸上依旧是那样的笑容,甚至发出了嘶哑干涸的笑声。
“少用感染来给人分门别类了,我们如果感染,会选择跟你一起死在这里,”陆宗停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平静,“我有炸药,他有硫酸火,我们可以试试。”
骨木蜥的笑僵住了。陆宗停知道他极为牵挂秀秀,绝对不甘死在这里。
陆宗停其实已经极度疲惫,他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护住陈泊秋,吐字已经逐渐迟缓虚无,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保持清醒:“你质疑我们会伤害你妹妹,我反驳不了。她是一个无辜的孩子,的确应该被珍视保护,而不是遭受无端的折磨,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境,万不得已的时候太多了。但还是请你把她和你们那帮人之间的界线划清楚,她可以委屈,可以不甘,甚至可以因为你和你们父亲的事情记恨我们,但是你不可以,因为你他吗的是个军人,签过生死状的军人!”
骨木蜥低垂着眼睫,忽然又笑了起来,悲凉而嘶哑:“凭什么是我们?我们守护过的人,要杀了我们?”
“我们连思考怎么办的时间都不够,谁来给你解答为什么?”陆宗停嗤笑,“如果天灾和异种是能讲道理的敌人,谁不想讲道理?你现在都已经加入了新的组织,又何必拿这些来讨伐我们?”
骨木蜥讥讽地笑道:“讨伐,你也配这么讲?只准你们练兵造炮把我们当过街老鼠一样打?”
陆宗停微微眯着眼睛:“准不准的也拦不住你们啊,这满天的大蛾子不就是你们连兵造炮的杰作吗?”
骨木蜥狞笑起来:“前菜而已,就差点要了陆上校的命呢。”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进了陆宗停的套,他抬起头,对上了陆宗停冷厉阴鸷的眼睛:“十方海角上下八百辈子的变种军名录里,蛾类的数量两三分钟就能点清,被感染成畸形种的更是屈指可数,你们是疯到了什么地步,主动感染普通人类去扩大你们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