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对,”许慎将地形图传送过来,“这片区域的雪地下面是一片冰湖,结冰面偏薄,按照图上的布局埋8-10个t40遥控地雷就可以让整片冰面解体,冰面上的一切物体都会在二十秒之内坠入冰湖,连针带人都给他沉下去。”
“多少个t40可以把坠湖速度控制在十秒以内?”陆宗停思忖着道,“二十秒太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并带走东西。”
“老陆,”许慎轻叹,“热武器如此稀缺的情况下,你确定要再增加t40的数量?”
早期因为原材料还算充足,三舰军对付畸形种会采用大量的热武器,火枪、弹药、地雷、迫击炮等,后来资源愈发稀缺,热武器都得掐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地用,常见的就只剩下各种枪支,冷兵器重出江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然环境越来越脆弱,再轻型的热武器都很有可能对其造成不可逆破坏,就算供应充足,也必须审慎使用。
许慎适时地补充:“还有就是,再增加的话,怕山脊炸塌了,雪崩。”
“没有别的东西能代替t40?”
“唔,综合对比过,最佳选择就是t40,”许慎沉吟半晌,道,“还有一个洛斯特s580,不过现在没人会用了吧。”
陆宗停明显被噎了一下。因为洛斯特系列的枪支,十方海角能用得游刃有余的人也就林止聿一个。他曾经听说陈泊秋也能用得了洛斯特s580,但对于这个事情,陈泊秋没有正面承认过,林止聿也总是含糊其辞,不曾给过肯定的回复。
陆宗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停顿两秒后才道:“洛斯特不是出了名的破坏力强?它就不会引起山塌雪崩?”
“一枚子弹,一百米左右直线距离,正中湖心的话,刚好,”许慎顿了顿,揉了揉眉心,“陆上校,咱们不讨论不实际的话题好吧?”
“……知道了,我安排人埋雷。”陆宗停深深呼吸着,在战场上他不能分心想这些事情。
行动队埋好陷阱,在激战的时候又适度退让,做出略占下风的假象,以降低对方的警惕,在止战之后便埋伏在冰湖附近守株待兔。
暴风雪平息的时间比许慎预计得要晚,他们也几乎快到了在风雪里保持绝对清醒的极限,身体已经逐渐僵硬了。
一切都还算顺利,暴风雪平息了,视野开阔清晰,他们果然等到了回收绵针的人。
来的应该是个有组织的小分队,都是人类形态,看不出是否畸变,为首的人穿着深灰色的连帽披风,他带领手下巡逻一圈,并未发现异样,就给他们每个人都划分了任务区域。
陆宗停向山谷中待命的行动队发出指令,让他们排查周围可能的埋伏和支援,随即跟沈栋对视一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的喉结无声无息地蠕动着,橄榄绿色的瞳仁紧缩到极致,出现北地猎犬高度警备下的竖瞳形态,像昏暗月光下寒芒乍现的利刃。
他的枪口对准了为首的灰袍男子,其他人也都纷纷对准了自己的目标。
因为目的是抓住活口而不是灭口,所以他们的枪都不是火药枪,是用来弹射毒镖的助力枪,毒镖发射受风速、视野、空气阻力等种种方面的影响都比子弹要大,因此毒镖枪比火药枪的使用需要更精准的操作和判断力,这对于在雪地里蛰伏许久的行动队而言无疑是一种艰难的挑战。
他们无声无息地活动着手指,屏息凝神,伺机而动。
但对方做的第一件事情却并不是采集绵针,而是在地上倾倒一种液体。
陆宗停看着他们手里的液体空了一瓶又一瓶,耳朵里也逐渐听到地面传来一些沉闷的异响,他的心脏开始不停地往下沉,他收回扣在扳机上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往下按,示意所有人不要开枪。
沈栋看向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口型是:地雷。
陆宗停点了点头。
他们不清楚这种液体的性质,但不得不考虑埋在地下的t40可能会因为这个东西而无法发挥作用。
更糟糕的是,似乎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让他们思考对策,陆宗停很快就分辨出来自己听到的异响是暴风雪卷土重来的前兆。
天空几乎是在顷刻间就被灰黑色的云团遮蔽,狂风悲号,裹挟着污浊的飞雪和锐利的碎石,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绕是陆宗停已经第一时间命令他们趴下保护头部,还是有人猝不及防地被锐石割伤眼晴和喉咙,甚至被包裹着大量污物的雪块堵住了呼吸道瞬间窒息。
陆宗停割开自己的掌心,借着附近的树桩和土丘用冰雾凝结出一道屏障,给予众人短暂的喘息时间。
沈栋艰难地半爬到陆宗停身边:“上校。地雷完全没反应了。”
“我知道,这里交给你,”陆宗停喉咙里也呛到了东西,声音嘶哑不堪,唇角还在不断渗出血丝,“尽快救治伤员然后带离。”
沈栋指了指陆宗停正在渗血的嘴角:“你受内伤了?”
“喉咙破了,”陆宗停一边继续释放冰雾加固冰障,一边啐了口污血出来,“吗的,天公再不作美老子也要抓一个活的回来。”
陆宗停在战场上向来很莽,但不像在生活中一样莽得有些稀里糊涂,沈栋知道他是头脑清醒而且有足够把握的,也不耽误他时间搞悲壮饯别那一套,点点头就去处理身后的伤员。
明显这场突然的暴风雪让绵针的采集者们也猝不及防,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要翻找绵针可谓是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视野差得目标物几乎不可视,人连站稳都很困难,但他们明显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依旧倔强地在翻找,然后将找到的绵针放进一种试管状的容器里。
这样的天气和环境,用北地猎犬的形态会更利于隐蔽和作战,陆宗停完成形态转换后,几乎跟冰雪融为一体,只要他能保证自己不被掀飞,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其中的一个采集者——退一万步讲,这时候就算是神和鬼真的来了,估计也睁不开眼睛,更别提在一片狼藉狂乱的灰白世界中找到混入其中的一只狗。
陆宗停以自己所能发挥出来的最快速度往前狂奔,橄榄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采集者手上的“试管”。
那位采集者什么也看不清,还以为是狂风卷来了一个大雪球滚向自己,他踉跄着想要躲避,“大雪球”却将他手里的容器卷走了,他惊慌地想要大喊,因为那个东西如果带不回去,他就将面对组织的酷刑。
但他肩膀上却被刺入了锐器,或许是身体已经冻得几近麻木,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只感觉伤口一阵酥麻,那种酥麻的感觉几乎是毫无延迟地就冲击到他的大脑和四肢,迅速抽去了他的意识。
陆宗停将试管收好,将身上的武装带解下一半,迅速地捆住了他,便于拖拽带走。他知道此时变回人形十分冒险,但是猎犬形态根本无法完成这些动作。
就在陆宗停刚刚打完最后一个结的时候,暴风雪却忽然诡异地静止了,天色也几乎全黑,那一瞬间陆宗停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中迅速凝结,他甚至顾不上思考对策,先在心里把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只是局部的风雪平息了,与此同时空气中还弥漫出了一股之前没有的浓烈的腥臭味,是畸形种们身上常见的腥臭味。
陆宗停拽起被毒镖麻晕的采集者挡在自己身前,抬眸看去,发现是一只蝙蝠状的畸形种横亘在半空中——陆宗停自认文化水平一般,但横亘这个词语用在此情此景真是一点都不过分,蝙蝠打开翅膀的一瞬间几乎就是遮天蔽日,他的利爪紧紧地抠挠在岩壁上,不动如山一般,竟硬生生地给采集者们挡下了大半的风雪。
陆宗停迅速地在周围扫视一圈,发现那个灰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看来他多半就是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这东西长得实在奇怪,说他是蝙蝠,但仔细看下来他又更像一只长了翅膀的蛇,浑身上下都密集地布满墨绿色鳞片,脑袋也是蛇的样子,抽筋一般怪异地扭动着,那种姿态让陆宗停莫名有些熟悉,但他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动作快些!我也撑不了多久!”怪物开口说话,带着些高频的哮鸣音,陆宗停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要被刺破了,整片脑袋都疼得厉害。
此地不宜久留,他拖着晕死过去的采集者,艰难地挪腾到怪物无法遮蔽的、暴风雪还在肆虐的地方,那里现在对他来说才是安全的。
“等一下,”怪物忽然说,“你们都站在原地不要动。”
采集者们立刻停住了,像木头桩子一样在原地僵立着,不敢再动。
“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怪物问话,采集者们唯唯诺诺着不敢应答,怪物发出蛇类吐信一般的嘶嘶声,脑袋忽然伸长,像被人急速抛出的绳索一般在四周探了一圈,在这样宽阔且几乎没有死角的视野下,他看到了陆宗停和他拖行着的昏迷的采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