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贺望泊安置白舟的单位叫做天源府,坐落中央广场的南面,来往南医大可以乘地铁,也可以乘公交,交通非常方便。
这段时间,白舟下课以后会先去医院看望妹妹,然后便搭乘公交到天源府。贺望泊自从尝过他的手艺,就常常会过来吃饭,所以白舟通常会在回家路上置办些新鲜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常在这吃饭,贺望泊却未曾留宿。白舟这才知道贺先生在南淳有不止一处房产,他似乎不太喜欢在天源府休息,只当这里是个吃饭的地方。
虽然贺望泊不在天源府留宿,他却邀请白舟住进来,说是要给房子添点人气。
白舟也不是不能住进来,南医大没有查寝的惯例。只是他和室友们相处得挺好,有时学习上遇到困难,还能互相讨论,平日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要是搬进天源府,贺先生又不留下过夜,这么大的房子,只剩他一个人。
在贺望泊第二次催白舟住进来的时候,白舟感觉他不能再拖了。在一个周末,他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对着满脸疑惑的室友们支支吾吾半天,说他这段时间去南淳的一个亲戚家住。
“小白,原来你在南淳有亲戚啊?从来没听你说过。”
白舟不擅长撒谎,只回以一个傻乎乎的笑脸。幸运的是没有人再追究。
白舟的行李不多,很快就在天源府安置好了。他安慰自己搬进来也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读书读多晚都不用担心打扰到谁的休息。
而且他住进来,慢慢地养得房子有了人气,说不定贺先生就会留下来了。
可他刚安顿好,贺望泊就发来消息,说要出趟差,半个月。
白舟都跟室友们说了去亲戚家住,所以在知道贺望泊这半个月不会回来以后,也没法回宿舍。
何况贺望泊说有空会跟他通视频,那么他留在宿舍也不方便。
没得选,白舟只得一个人住下来。
他趟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再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床头柜上的电子宠物蛋。
这是他一个小学同学出国前送给他的,白舟曾经一度沉迷。后来家里出了事,他一夜长大,生活的各种压力叫他应接不暇,匀不出时间照看电子宠物。等后来他再开机,伤心地发现他的宠物已经死掉了,他就再没碰过这机子。
不过即便上了大学,白舟还是将这颗电子宠物蛋带在身边。主要还是纪念那位小学同学,他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白舟拿着这电子宠物蛋看了一会儿。
他的父母忙于生计,白桨是由他带大。可能是因从小养妹妹的关系,白舟很喜欢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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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望泊下了飞机以后直接到公司开会,晚上八点以后他才有空来找白舟。开车之前他给白舟发了微信,叫他煮点东西吃。这段时间天天都是东南亚的香料,实话说,贺望泊非常想念白舟做的菜。
直到贺望泊将车在车位里停好,白舟还没回消息。
贺望泊微微蹙眉,通常白舟见到消息就会秒回。贺望泊刚想打电话,但一看他都在楼下了,就直接进了电梯。
一推开家门,贺望泊就知道白舟为什么没回他微信了。
客厅茶几上叠着好几本蓝色封皮的教科书,笔记本、荧光笔、红笔、黑笔……各种文具摊了一桌,而它们的主人正侧躺在沙发上,睡相正香。
贺望泊记起每逢月末,白舟都得考试。
他轻手轻脚地换好了拖鞋,走近白舟,首先看见他长而卷翘的睫毛,而后是挺翘的鼻尖,鲜红的嘴唇。其实贺望泊没想着欣赏白舟的美貌,他是想叫白舟起来给他做饭,但不知为何,见白舟睡得这样恬静,他竟不忍心了。
桌上是白舟正在做的笔记,贺望泊看了一眼,觉得字如其人这个成语错了,白舟的字一点都不像他那样乖,撇捺都张狂得很,不肯呆在横线里。
或者所有医生的字都这样。
贺望泊注意到桌上还有个啃了两口的苹果。苹果很红,贺望泊想起什么,转头再看白舟的嘴唇,是鲜苹果的颜色,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贺望泊盯着看了一时,而后取过桌上的苹果,一口咬下,咬去白舟的牙印。
他实在太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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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醒过来是因为听见了设置好的手机闹钟,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时,突然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吓得立刻清醒,一个劲地往沙发角里挪。
贺望泊转过一对笑眼,抬起手,示意白舟他手中的电子宠物蛋,“小白还玩这个啊?”
白舟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一种想要藏起、但根本藏不住的喜悦,“贺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贺望泊继续看小小荧幕里设计简陋的宠物,“这是狗?”
“不知道。”
“有名字吗?”
“白米饭。”
“白粥,白米饭,”贺望泊若有所思,一边将宠物蛋还给白舟,“给我弄些吃的吧,饿了。”
白舟不敢怠慢,但算起来今天并不是贺先生回南淳的日子,早了三天,是故白舟没在冰箱里备着什么丰富饭菜,只得将就着做了几道家常小吃。
好在贺望泊并不挑,津津有味地动着筷子。白舟已经吃过了,所以就坐在贺望泊对面看他吃,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茶几上翻找起来。
“我吃了。”贺望泊知道白舟在找他那刚啃两口的苹果。
白舟的背影一僵,然后缓缓站起身,重新坐回位子里。贺望泊看见他的耳廓微微泛红。
贺望泊轻笑,直觉没错,他从第一眼就觉得白舟像个0。
贺望泊不说话,任由白舟胡思乱想。对于如何让别人爱上自己,贺望泊很有经验,何时该靠近,何时该拉远距离,一切张弛他心中有度。
只是很多时候贺望泊不需要这么做,他的身份和财力摆在那里,招招手就会有人来亲近他。
白舟是个例外,即便知晓贺望泊是棵千年难遇的摇钱树,也不会展现过多的殷勤。贺望泊这段时间与他相处下来,能够肯定这人不是装的,白舟就是个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书呆子。
而驯服他这样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书呆子,对贺望泊来讲更是易如反掌。
他盯着白舟看,盯得白舟脸颊也开始泛红。
然后他称赞白舟的厨艺:“我每一天都很想你,做的菜。”
白舟低下眼,“谢谢。”
他似乎在酝酿些大事,整个人正襟危坐,绷得很紧,“贺、贺先生要是愿意,我明天早上给你煲粥。”
贺望泊一瞬间就明白了白舟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钟,时针早已转过了9字,窗外夜色深沉。
现在开车回水木上居也不是不行,但这一天的奔波劳累下来,贺望泊确实感受到了疲倦。他看向他从未使用过的主卧。
应该睡得着,贺望泊想,而且包里还有每逢出差就会准备的安眠药。
“好啊,”他道,“那我今晚在这过夜,你明早煲什么粥?”
白舟的脸登时亮起来:“我家乡的八宝粥,我之前试过煮了,很香的。”
贺望泊吃完晚饭后去洗浴,白舟连睡衣和内裤都帮他买好洗干净了,换上后有一股清新的皂香。
洗完澡后贺望泊更懒,打了个哈欠让白舟把西服送去干洗。
白舟应好,一对眼睛控制不住地去打量贺望泊的头发。
白舟这个人就跟白纸一样简单,什么心事都在脸上表达得分明。贺望泊一看他那好奇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卷毛,解释道:“天生的,洗完澡会顺一点,电吹风一吹就又变卷了。”
“好像是角蛋白的显性基因遗传。”白舟的嘴里忽然蹦出专业名词。
贺望泊想起了一些事,沉默片刻,将话题带开:“我换下来的其它东西,你就不用洗了,直接丢掉就好。”
丢掉……这在白舟而言无疑是浪费,但贺望泊的吩咐他从来照办。
白舟张了张嘴,还想问贺先生明天几点起床,但贺望泊已直接进了卧室。
白舟后知后觉,贺先生似乎不太高兴。
他有些慌,不晓得自己哪一句说错了,正冥思苦想着,耳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白舟转过头一看,贺望泊已将房门紧紧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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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性基因遗传。
但凡白舟精明一点,四处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贺望泊这头卷发其实是遗传自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即贺择正的妻子伊遥,是贺家上下谁都不能提的禁忌。
这次长差是贺望泊自己安排的,为了避开他母亲的忌日。然而最近他母亲生前的一条项链突然消失,贺择正一再强硬要求贺望泊必须回家,到最后连赵明仰和华嘉年都来打电话劝。
说他一年也只需要回去这么一次,老爷子心脏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他一个气急败坏出了事,到时候整个晋天集团的责任就会压到他贺望泊身上。